死而复生,必定痛不欲生。
她僵硬木讷地一动不动,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凛冽的寒风里,只有少年歇斯底里地嘶吼。
“是我凤凰一族不该孕育出了凤青那只妖孽。”
“什么上古神兽,那是魔,是北赢最可怖的凶兽!”
“他凤青,早已魔入骨髓,丧心病狂了!”
恨,蚀骨滔天的恨。
他眼里是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戾气,还有近乎绝望的荒芜。
他发泄一般狠狠摇晃她的肩,然后在木然松手,自顾大笑着,她跌坐在了地上,突然想起来了,那些不可告人的密辛,尘封了太久,将被遗忘的过往。
百灵鸟族有记:上古七百三十七年,凤青问鼎妖族,修得永生,此后再无敌手,同年深春,不慎堕入魔道,人性泯灭,兽性本恶,不识亲缘,嗜血成性,一夜血洗凤凰全族,血流成河,无一生还。
即便是他血浓于水的至亲也无一例外,一夜腥风血雨,杀尽了整个凤族。
流零,只怕是那场杀戮里的生还者,带着恨意浴血重生。
沉默了很久,只有他难以压抑的喘息声在静谧里喧嚣。
二白说:“你曾经问过我,凤青为何只吃竹筒饭。”
她当时回他:为了赎罪。
七百年不开杀戒,不吃荤腥,甚至避世守着这一方雪地,参透了佛经千万,都是为了深重的罪孽,还有潜伏体内随时伺机而动的魔性。
这七百年,凤青只怕也是行尸走肉。
流零嗤笑。
“有用吗?那些无辜死去的亡灵,能被超度吗?”嘴角溢出决绝而阴冷的笑,他道,“不能,他们的尸骨全部被凤青毁得灰飞烟灭了。”
二白哑口无言。
“参佛道?”他讥讽,“渡得了他一身杀孽吗?”
她一声不吭,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渡不渡得了一身杀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凤青守着这片雪山,过了七百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桃花跟她说过,小姑娘说,二白呀,不知道为什么,我家青青好像总是很悲伤,即便笑着,也像很难过难过,他很冷,手怎么捂都捂不暖。
流零抬头,眼里一片化不去的阴寒:“那是他活该。”
二白笑:“也许吧。”她提起她的竹篮子,往回走,突然又停下,“哦,你不知道吧,那些凤凰的骨灰,没有随风湮灭,而是被凤青埋在了听茸境的雪山下,凤青曾经跟桃花说过,他会守着这片冰天雪地,到死都不会离开。”
她抿抿嘴角:“而凤青,不会死的。”
她想,凤青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在流泪吧,他何曾不想带着他的小姑娘一起去踏遍冰川湖泊,只是,他丢不下,曾经的牵绊,杀戮也好,罪孽也好,他都搭进去了不死的生生世世。
够了吗?
够他赎罪了吗?
二白走了,再也没来送过饭。
流零一直跪在崖边,像被冰封了的塑像,他跪了半个月,桃花也病了半个月。哦,也是她送了半个月的饭,匆匆跑来,又匆匆离开。桃花不知道,她走后,流零将那些冷透了的饭菜全部扔在了崖底。
她却坚持不懈地一直送。
流零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她也不生气,大病未愈,穿得很厚,露出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唯独两颊被冻得通红通红的。
她把篮子放下,左顾右盼了一下,催促说:“师弟,你快吃,我是趁着青青配药的时候偷跑出来的,不能久留。”
他回头看她,一动不动。
桃花问:“你怎么不吃?”见他不说话,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有些羞赧,“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吗?鸣谷不会做肉,我背着青青偷偷做的,这鸡汤我第一次做,没你厨艺好。”
流零一言不发,空荡的崖谷里,只有小姑娘清清凌凌的声音,念念叨叨着。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过几天就好了。”
“师弟,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师弟,你再等等,等青青消气了些,我去给你求情。”
“哎呀,不说了,再不吃就冷了。”
“……真的都冷了呀。”
她捧着那一盅鸡汤,贴在脸上,对他笑:“没关系师弟,师姐给你捂热。”
风起,鹅毛大雪飘飘落落。
跪在雪地里的少年突然像没了主心骨,瘫倒在地上,突然痛哭流涕。
哭声,回荡,那样悲痛,那样声嘶力竭。
桃花顿时便慌了手脚,顾不得手里的汤,她蹲着过去,眼睛莫名其妙就红了,哭着问:“师弟,你哭什么?”
“不用这么感动呀。”
“诶诶诶,别哭了别哭了。”
“乖,不哭了不哭了。”
小姑娘并不会哄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
“师弟,你别哭,别哭了。”
“你哭,师姐也会哭的。”
“师弟,师弟……”
一个七尺男子,跪在少女的面前,哭得歇斯底里,她也哭了,跟着一起流泪。
桃花是红肿着一双眼睛回去的,凤青正在四处寻她,见她慢吞吞地走回来,头上身上全是雪,凤青刚想训他几句,瞧见红通通的一双眼,便只顾着心疼了。
他走过去,将她带回屋里,褪了快湿透的披风,又用厚厚的绒毯裹住她,带小姑娘回温了,才问她:“怎么了?”
她低着头,不吭声。
凤青端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