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牛栓子,川军施工队的民工兄弟们呼唤着蜂拥而上,把牛栓子团团围住。牛栓子看起来比从前消瘦了许多,厚密的黑发间徒增了缕缕银发,面色苍白神情恍惚,一副沧桑憔悴的模样。
“栓娃子,委屈你了啊!”牛栓子到底在外面遭了什么罪,吃了什么苦呀?刀疤脸走上前轻轻地拍打着牛栓子的肩膀,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竭力想要用这种质朴的肢体语言对牛栓子进行真挚友好的安慰。
“栓娃子,你真牛啊!”
“可给我们施工队长脸了!”
“这下,咱们有救了,得亏你娃了啊!”
“你娃回来了就好!”
“咱们好想你呀!”
周癞子、杨苕货、方老壳、许大炮……人们七嘴八舌地纷纷上前对牛栓子嘘寒问暖,许多人偷偷地抹着眼泪。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大家别难过!”
“我牛栓子这不还是好好的吗?”
“再说了,大家的事就是我栓子的事,这不是应该的吗?”
回到不是自己家的家,见到了这群不是自己亲人的亲人,牛栓子的内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世界上,有什么能比人在围困沉沦穷极潦倒的时候,拥有惺惺相惜不离不弃的纯真的友谊更加弥足珍贵的东西呢?牛栓子的泪眼里绽放出欣慰的光芒,他舒心地笑了……
“我们真正要感谢的是法院的欧阳法官!”
“还有公安局经侦大队的郝大队长”
“没有他们,这案子就没法破,就会成为悬案……”
“他们才是我们的恩人啊!”
“要不然咱们的血汗钱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全部打水漂了……”
我接过许大炮手中的锦旗亲自把它交给了经侦大队的大队长郝建国的手中。周围掌声雷动,一片哗然,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扑闪扑闪个没完,几个新闻记者不断挪动脚步更换角度,抢拍新闻镜头。
憨头憨脑的杨苕货趁机点燃了手中的鞭炮,刹那间,噼里啪啦地炸得硝烟四起,响彻云霄,一时间大院里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
晚上,在刀疤脸的授意下,许大炮、杨苕货、周癞子、方老壳等人拼了份子钱,在城南一家四川老乡新开的“川味大菜馆”摆下了庆功宴,为施工队的功臣牛栓子接风。
人们争先恐后纷纷踊跃参加,除了打道回府的施工队民工外,其余的所有人一个不剩地全部摊了钱,酒宴摆了整整两大桌,好生热闹。今天注定是他们大喜的日子,的确要好好庆贺一番。
“唉,回老家的陈烧饼昨天打电话来说驼子的老婆死了……”酒席上,喝得有些醉意的刀疤脸,不经意间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撞到鬼了,咋死的嘛?”
喧闹声,戛然而止,人们屏息静气地耐心等待疤儿爷接着往下说。
“那婆娘拖累着几个张口要吃要喝的娃,心窟眼小……”
“一时半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喝农药死球了啊!”
“这个骚堂客,太他妈的不负责任人了,只管球自个两腿一伸走的安逸嘛!”
“苦了这些个没爹没妈的娃哟,往后谁来管呀?”有人忿忿不平地骂道。
“这都是我作的孽呀?”
人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刀疤脸,一头雾水。
“要不是我把驼子带到施工队,”
“要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万秃子。”
“驼子家哪会落得这么凄惨的地步呀!”
“老子真糊涂啊!”
“我真该死呀!”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刀疤脸的情绪有些失态了,他感到深深的自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越说越激动,把酒桌捶得山响,杯盏碗碟跟着节奏哐哐当当地跳起舞来。
“姐夫,这事也不能怨你呀?”
“你当初把驼子带出来,也是给他家找个活路,养家糊口的嘛!”
“这不也是为了他好吗?”小舅子杨苕货看到姐夫声泪俱下,哭诉得不可开交,赶忙上前安慰他。
“这都是我们穿黄球鞋的命啊!”
“谁也不怨谁。”
“有什么法子嘛!”周癞子垂头丧气地说道。
驼子是我逃亡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个搭伴做工的工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我在川军施工队里面的第一个“启蒙老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驼子家的悲惨遭遇,令人扼腕叹息,我现在能帮他点什么呢?思来想去,只有一样,那就是钱。虽说我……我们,上有老下有小,都非常非常需要钱去养家糊口,而且,我们的钱也都是流血流汗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但是,我们的良知告诉我们,在驼子家遭遇到天灾人祸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伸出援手,献上力所能及的绵薄之力。因为我们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亲如一家的农民工兄弟……
“大家都是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的工友。”
“驼子家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
“驼子家的孩子就和我们家的孩子一样,没什么区别!”
“我提议大家不论多少,意思意思给驼子的孩子们捐点钱!”
“也算是我们大家给死去的的驼子的一点心意!”
“大家说好不好?”
“我先带头,我捐一万块!”我言简意赅地提出了倡导。
“同意,同意……”
“栓娃子这出的是个好主意,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