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百年大家,一介商人地位,士农工商,本是下品,但这邵家却不一样。
先不说那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说那遍布大诏的钱庄酒楼。
只说这邵家在三十年前,邵老爷子还在世为家主的时候,大诏和大齐大战的时候,国库紧缺,便是这邵老爷子大公无私的拿出了自家的银子,为边关的军士们送去足够的粮草,温暖的棉衣,让军士吃饱穿暖的打赢了这场仗,打得大齐节节败退,俯首称臣。
大胜之后,先皇御笔亲题了匾额赐予邵家,封邵家为天下第一商。
从此,便没人敢小看这商人。
如今,先皇御笔的匾额还在邵府的大门之上悬挂着。
李知府带着人赶过来时,难免停留在这里,抬头望了望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忠良邵家。
只觉得头疼不已。
看着大大打开招手等着他进去的大门,他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悲凉来,一入侯门深似海,不应该拿来形容他吧?可他怎么就有这种错觉呢?这大门之内,分明就是悬崖啊!可就被他给摊上了呢!
这明知是悬崖,却不得不跳下去啊。
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他,见得他来了,忙迎上来。
“舅老爷,您可来了,老夫人正等着呢!”
李知府认出这人正是邵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又听得她叫着这一声舅老爷,他扯了扯嘴角,大步往里走。
那心腹嬷嬷见他只带了几个随从来,不由得跟上去问道:“这谋害九哥儿的凶手就在府里,舅老爷怎的只带了这么几个人来?”
还不是衙役,这架势,一点也不像是来捉拿凶手的。
“足够了。”李知府笑了笑,道。
寿春堂里,等候李知府来的这段时间,气氛冷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寇乐早在赤吟的示意下,替她搬来了一把椅子。
她大刀阔斧的就坐在门口,不过也没人多说什么罢了。
李知府走进院子时,远远便见着坐在门口椅子上的人儿,十二三岁的模样,比之几年前见到她,已经快要认不出来了,只不过,是一样的淡然处之。
堂里的人见到李知府来了,一大半欣喜一小半担忧。
邵老夫人忙命人搬了椅子来,就放在堂中,正好坐在赤吟的斜上位。
一群跪着的仆妇丫鬟七嘴八舌的说完事情的经过,邵老夫人接着道:“事情便是这样了,这凝阆郡主自己也承认了,便请知府大人介入,秉公处理吧!”
李知府默了默,叹息一声,起身,朝邵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邵老夫人眼神闪了闪,给了身边嬷嬷一个眼色,便有人来引着李知府去了偏堂。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赤吟依旧端坐,不为所动。
大半盏茶的功夫,嬷嬷扶着邵老夫人回来了,却不见李知府。
邵老夫人在主座上坐下,看了看对面的赤吟,想到刚才李知府的话以及态度,只觉喘不过气来。
她像是熬夜了几晚不眠不休般,觉得疲惫不已。
“老二家的,你去帮着陈氏照看好九哥儿,其他人都回吧,没事了,啊。”她平静的说道。
众人都疑惑不已,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要捉拿凶手,怎么见了李知府回来就只字不提了?那李知府到底说了什么?
作为李知府的亲妹妹的邵二夫人,有些兢兢,起来应了是,快步出去了。
其他人都未动,都看向还坐在那里的赤吟。
赤吟抬起了头,起身,望向邵老夫人的方向,那里,小姑娘还埋着头站在那里。
“这就是王法。”她说道:“王法昭昭,亦是公道。”
王法昭昭,亦是公道。
——
“她这是何意?想说她就是王法,她就是公道吗?”栖霞院里,陈姨娘看着面前的邵妗巧,淡淡道。
邵妗巧皱着一张小脸,撇嘴道:“姨娘,别惹她了,她不好惹。”
听得她这话,陈姨娘忍俊不禁,摸摸她的头,认同道:“巧儿说的对,那你亲自跑一趟,去春华院里,让你哥哥‘退烧’吧。”
听见不用对付那个姐姐了,邵妗巧觉得开心极了,忙听话的跑去春华院。
那个姐姐很有趣,她很喜欢,还是不要整她了才是。
明明还烧的糊涂,数个大夫都说没撤的高烧就这样悄声无息的退了,让一众伺候的人欢喜不已
。
自有人四处去报喜,邵老夫人听说人没事了,还醒了,松了口气。
同时还有些后怕,若是她当时坚持非要鱼死网破,恐怕这醒了也是等死了。
荣也皇恩,衰也皇恩。
“圣上没有女儿,凝阆郡主的恩宠无人能及,鸡蛋碰石头无疑以卵击石,望老夫人三思啊!”
她想起李知府的话来,抖着身子起来,进了里间,跪倒在蒲团上,对着上方供着的菩萨低喃:“菩萨慈悲,万幸,万幸啊。”
她弓着身子虔诚的念了一段佛经后,平复了心情,出了里间,心腹嬷嬷拨开珠帘,扶了她出来,在塌上坐下。
“明日就是老夫人您的寿诞了,你可要保重身子才是啊。”心腹嬷嬷先前也在偏堂,自然听见了李知府的话,见邵老夫人脸色还有些煞白,不由担心道。
邵老夫人摆摆手,手里摸着佛珠不放,她沉思片刻,道:“将去年安夫人送与我的金巷令取来,送给凝阆郡主。”
李知府只提圣上没有女儿,只举凝阆郡主的恩宠,那姿态,分明不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