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皇后比席氏大不了几岁,瞧着却像是长了十来岁的模样,肤色也有些苍白,许是久病缠身的缘故。
赤吟进来时,她正半卧在榻上,怀里抱了个手炉,闭着眼,神情柔和。
翠鸢姑姑正端了药汤跪着榻前劝她喝药。
她眼皮微动,淡淡道:“放一边吧。”
翠鸢姑姑有些急,哑着嗓子道:“娘娘,不喝药怎么会好?您可别叫那些人看了笑话去。”
席皇后却睁开眼来,转头就说起翠鸢姑姑的婚事来。
“你从小便跟在我身边,如今都快二十八岁了,我也再不能耽搁了你,我这里有好些个合适的人选,你挑一挑,挑中哪个就与我说,我必定让你风光嫁了去。”
见她眼神都不往药碗上瞟,只专心说起自己的事来,翠鸢姑姑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事实上,她已经偷偷的哭过好多回了。
瞧,她嗓子都哑了,相信娘娘也心中有数,不然不会突然急着要提议她的婚事了。
翠鸢姑姑咬着唇,单手端着托盘,擦干眼泪,道:“是翠鸢失态了,是翠鸢无用,帮不了娘娘,可翠鸢是伺候惯娘娘的,求娘娘心疼翠鸢,别将翠鸢嫁人,翠鸢想一辈子都伺候娘娘。”
如果连她都要离开娘娘,那娘娘身边就更没有人了。
席皇后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却是端过药碗,一口喝了。
翠鸢姑姑一喜,忙递了蜜饯,转而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翠鸢谢娘娘恩典!”
席皇后苦笑,“这算哪门子恩典?不过拉个人陪着受罪罢了。”
赤吟听到这里,心中一咯噔,忙大步走了过去。
“姨母。”
听到声音,席皇后看过来,见是赤吟来了,她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招手让赤吟过去。
“是吟儿来了啊?定是你外祖母和娘亲不放心吧?”
赤吟坐过去,拉着席皇后的手,甜甜道:“姨母,娘亲说你生病了,你好些了吗?”
席皇后拍拍她的头,指指一旁的空药碗,道:“你瞧,姨母已经喝了药了,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姨母没有子女,一向待她如亲女儿一般,从她生下来开始,每年的生辰礼物姨母都从来不会忘,而且送的都是最好的她最喜欢的。
可是在姨母心里,一直当她是个孩子,哪怕是她后来嫁了人,进宫看她,她也还当她是个孩子,有什么事也从不会和她说。
只是每回姨母见了她都会开心,这才是娘亲让她进宫来陪姨母的原因,她也没指望她能做些什么。
赤吟看着席皇后,想到刚才的对话,状似天真道:“姨母,吟儿见你脸色还有些不好,玄法大师医术高明,不如让娘亲修书一封,请玄法大师进宫给姨母看看吧?”
她话刚落,席皇后却微微变了变脸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吟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姨母了,姨母真的很开心,不过啊,姨母只是昨晚没有睡好罢了,没什么大碍,用不着麻烦玄法大师。”她笑道。
赤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席皇后却已经拉着她,好奇的问起这次出行之事了。
她面上无异的答着话,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当今太后娘娘正是姨母的姨母,与外祖母是亲姐妹。
这般亲的关系,姨母嫁进皇宫,顶头婆婆又是嫡亲姨母,日子自然是不会难过了,与皇上从小相识,青梅竹马,自然也是有感情基础的。
她小时候还曾听爹爹讲过一段趣事,他和皇上还有娘跟姨母小时候都在外公手下读书,关系好得不得了,那时候,娘亲和姨母都爱围着皇上转,娘亲还扬言长大了要给皇上做新娘子。
只是后来长大了,娘亲想起小时候的这句话,觉得羞赧不已,也不准他们谁提起。
自然,这嫁给皇上是的姨母。
当时出嫁,还让许多人艳羡不已。
谁都道,有着这么些层关系,姨母指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只是,姨母在嫁进皇宫不过一年,就生了一场大病,就此之后,竟然一直没曾怀上过孩子。
这后宫中年年都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分这一杯恩宠。
虽然,姨母一直荣宠不衰,但是,没有孩子,始终是被人诟病的。
刚才在外边听了她和翠鸢姑姑的对话,赤吟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所以她才提起要叫玄法大师来看看。
早些年,听娘亲说,她也曾对姨母说,要叫玄法大师给她看看,只是后来也像这般被姨母推辞了。
以前她从未多想,以为病了便真就是病了,但这样仔细想想,这病也病得有些蹊跷啊。
赤吟不动声色,从席皇后的寝宫中出来,小宫女雀喜领着,往她惯常进宫来住的地方去。
这是在主殿后的月台边上,独立的花廊,两层的小居,是由她亲自取名为韶华居的,旁边还配有一个精致的书斋。
这书斋是后来专门命人修建的,权因她赤府里那座诸葛居建来的由头,席皇后得知她喜,怕她来宫中不惯,便叫人修了这么个书斋。
书斋虽小,里面却有五个架子的书本,全是席皇后四处搜集来的,只为她每月来宫中小住几日作以解闷。
只是前世,褚云勋登基之后,这承福殿‘走水’,承福殿里的人,连带着这里,全成了灰烬。
前世,越对她好,越唯她亲的人,下场越凄惨,而姨母,就是被活活烧死的。
虽未亲眼见到,但赤吟站在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