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梨苑。
屋外暗沉,屋里更是冰窖般的寒冷。
一个青灰头发的老妇人脸上满是深深愁容,她蹲在那里手拿火钳不停的拨火,一阵青黑色的烟雾升起,她猛地咳了两声。
挥袖将烟雾扇去,火炉里响起哔剥的声音,她拿手撑住地颤巍巍的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床上有些杂乱,厚重的青灰被褥里掩盖着一个小小的身躯,小女孩巴掌大的脸是死亡般的惨白,漆黑的头发还挂着水珠,洇的头下靛蓝粗布枕头一滩湿冷的水迹。
“七姑娘,你怎么还不醒来,你再不醒来可是要了景姨娘的命了……”老妇人两眼含泪默默坐在床边,拿起一方灰巾不停的擦拭着小女孩湿濡的发,掌心里带着糙裂的纹路。
小女孩没有丝毫反应,老妇人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她正哭的悲切,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嬷嬷,林嬷嬷……”
老妇人听见声音赶紧站起来,急颤颤跑了过去,却见一个总了两角着淡青棉袄的小丫头跑了进来。
“珍珠,可买着药了?”
“林嬷嬷,药……药没了……”名唤珍珠的小丫头哭丧着脸,气苦道,“刚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霁哥儿,药……药洒了。”
“你这丫头,这可是姑娘的救命药啊。”林嬷嬷捶胸顿足,伸手想打珍珠一下,却又收回手,满是失望的淌眼抹泪道,“这下可好了,七姑娘她……她可怎么办才好啊!”
林嬷嬷正哭的悲伤时,忽听见床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唤声。
“娘,娘……”
“嬷嬷,你听,好像……”珍珠听见声音精神为之一振,正欲告诉林嬷嬷,林嬷嬷早已转身回床边。
“七姑娘,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林嬷嬷喜极而泣,顾不得主仆之分,一把抱住了小女孩,嘴里念叨道,“七姑娘,这下可好了。”说着,又回头对着珍珠道,“珍珠,你赶紧去看看景姨娘有没有醒来,若醒来你告诉她一声。”
“唉!”珍珠喜极而泣。
听着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叶画微吸吸鼻子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温暖味道。
眼角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林嬷嬷,她这是在黄泉路上遇到林嬷嬷了么?
娘呢,娘在哪儿?
她动了动失血的唇,从小嘴里吐出一句:“林嬷嬷,我娘呢?”
“景姨娘没事,姑娘莫要担心。”
叶画正欲答话,又听见屋外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又恰是温柔清甜。
“囡囡,囡囡……”
说话间,就有身罩青羽纱面白狐里鹤氅的女子掀开撒花软帘款款而入,那女子手上还捧着一个小暖炉。
林嬷嬷双手合十,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赶紧上前替她解下鹤氅,寒暄道,“婉姑娘你可来了。”
“快,我瞧瞧。”女子面带担忧之色,小步上前弯身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吐了一口气道,“怎么我一不在府里,囡囡就落水了,如今病成这样,还好烧退了。”说完,又看向林嬷嬷道,微咳了一声,挥了挥手道,“这屋子里的炭气这样重,囡囡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谁说不是呢,可奴婢也是没有法子,还望婉姑娘能帮一帮我家姑娘。”林嬷嬷满是期望的看向女子。
“囡囡,我这些日子不在,让你受苦了。”女子叹息一声。
叶画缓缓睁开眼盯着眼前的女子,眼底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眼前的她,十七岁的年纪,一身简素的藕合色棉袄,面薄腰纤,尖尖的下巴,明亮的杏眸,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额间那一粒殷红的胭脂痣无不显得她楚楚动人,我见尤怜的模样。
怎么可能?
竟是叶舒婉。
她微有失神,却在刹那间眼底恢复一片平静,难道她不是死了,而是重生了,重生在她十二岁的这一年。
她神情冷冷的又看了她一眼。
叶舒婉见叶画神情淡漠,蓦然怔了怔,又想着叶画刚刚转醒一时精神不好也是有的,她赶紧将手里的炉暖掖入被中,温言道:“囡囡,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滴下泪来,“囡囡,不要害怕,姑姑来接你出去了。”说完,她看向屋外,冷声一喝道,“来人。”
说话间,就进来两个丫头,叶舒婉吩咐道:“你们两个,先把七姑娘扶到我屋里去吧。”
很快,叶画便被扶到叶舒婉所住的碧心苑,前世,她为此深深感动过,她觉得或许是同为庶女的缘故,再加上自个的娘曾经救过叶舒婉,所以叶舒婉才会对她这样好。
她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重活一世,她总算明白叶舒婉为何要接她出去,因为就在十天前,外番南燕国派来使臣,为保两国和睦相处,南燕王自请为大历朝女婿,大历皇帝许诺送公主前去和亲。
皇帝膝下公主虽有十人之多,可偏生十人九嫁,唯一剩下的怡宁公主乃兰妃所生,自打兰妃知道公主和亲之事,日夜哀哭于皇帝面前,皇帝爱妃心切,只得从群臣家中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册封为公主,代嫁和亲。
这位被选中的女子本是左相叶赋之庶妹叶舒婉,这点当年的自己并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被选中和亲的女子是六姐叶琇,当然这是叶舒婉告诉她的,她也就傻呼呼的相信了。
后来,她成了叶舒婉的替罪羊,被迫嫁到南燕,南燕王是个荒淫凶残之人,视女子之命如草芥,她在被折磨了一年之后,南燕宫廷政变,南燕王死于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