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养了几日,柳叶觉得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日,去大理寺坐了半日,看看一众文吏将卷宗已经整理完毕,大致的梳理亦是做好了的。
早前失踪的孩童多在汴梁城南郊与东侧,后来渐渐遍布整个京郊。以此看来城东南极有可能存有贼人老巢。
柳叶披了件外裳,坐在窗前,才入九月,天突然冷了,冷得有些异常。如凝很是体贴地生了一个碳盆搁在书房,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昨儿郝随来寻柳叶,说是圣上近日十分神伤。
天气一冷,太皇太后的病症急转直下,已经两日不曾睁眼,再怎么叫唤全然没了反应。殿中省已经将后事办妥,只差最后一件凤袍还差半只袖子没有绣完。
这个时刻,向太后领着几位先帝留下的太妃轮流守在榻前。皇后孟氏带着美人单氏已经几位秀女则侍疾在侧,片刻不得离。
孟皇后有一公主,乃是赵煦唯一的骨血,甚是宠爱。平日里多少娇惯了些,如今要求呆在宝慈宫中不得随意跑动,实在是闷得坏了。趁着嬷嬷一个不留神,竟跑出偏殿,往院中去。
彼时正是午后,阳光甚好,侍疾的妃嫔中有稍得闲暇者便趁此时溜到院中歇息。其中就有单美人。
小公主到得院中,又没有嬷嬷管束,正如出了笼子的鸟,欢畅地来回翱翔,一个不留神竟踩到了单美人的裙裾。一踩一拉间,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小公主一摔倒,登时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一众人皆围了过来,孟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阿茹急忙忙抱起小公主,见其手掌蹭破了些皮,一时心急便道了句“不长眼的,怎能让公主摔成这样”。原本这话也就是训斥了当值嬷嬷,怎料单美人却听进了心里,哭闹到赵煦跟前,说孟皇后欺辱她。
先前因为媚药之事,单美人本该惩处,后来宫中一位小宫女自首说那驴儿媚乃是她悄悄带进宫中意欲陷害单美人,待赵煦得知此事后,着郝随去审问是何人指使,谁料那小宫女竟然咬舌自尽了。至此,事情也就终止了。
为了安抚被冤枉的单美人,赵煦特地赏了她许多珍玩。一时间单美人重跃枝头获恩宠,更是仗着受了冤屈而百般娇纵。所以,当阿茹说出那话之后,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到赵煦跟前闹腾,惹得赵煦甚是心烦。
原本这是宫闱之事,与柳叶毫不相关,奈何每每此时,赵煦就越发思念起无双来。总派人前去锦乐坊打听无双何时可以回京。锦乐坊千篇一律回他尚不知。
这一回,却是有话回来说是无双姑娘已经回来了,且约宋公子明月阁一聚。
所谓明月阁,是一处园林。本是一处酒肆,却造了一座园林的模样,两进的格局,外窄内宽,第一进不过是几幢房舍,倒也无甚稀奇,第二进假山楼阁,花柳湖丛很是讲究。据说此地原先做过行馆,后来不知怎的被赁下做了一间别具一格的酒店。
听闻郝随说完,柳叶极其诧异。
自己分明与梅姐说好,对外只道无双一直不曾回来,怎么锦乐坊会有人说无双已经回坊,还与宋公子约定一聚?
而更令她头疼的是,郝随此来更是带来了赵煦的口信,邀她一同赴宴。
到时候如何在一个宴席间既扮无双又做柳叶?
书房中新添了一只香炉,有袅娜的香烟缓慢溢出。这是冷月添的,那些香也是她研制而成,除了沁人心脾更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近来,冷月除了帮她和異修诊脉,便是关在房中研究药理。倒是如凝,似乎恢复了先前的热情,不是帮着磨墨便是屋里屋外地忙活。
卓元倒是天天去大理寺应卯,许多公事也就是他帮着带来传去。
田峰,时常出去便是一天,甚至夜间都不回。
倒是異修,不过几日光景,已经跟在柳叶身边形影不离,如同一只时刻戒备的小兽,随时对着靠近的人龇着牙。有时候如凝送来饭菜,他都会端出去换一份回来。气得如凝的脸都绿了。奈何他对于柳叶以外的任何人的任何情绪皆无感觉。
“大人,这是新煲的鸡汤,冷大夫配的药膳方子,趁热喝了吧。”趁着異修不在,如凝送来一碗鸡汤。
柳叶抬了抬头,“好,放那吧。”
如凝搁下汤碗,想了一下,复又抬起,端到柳叶面前,“趁热才好喝,凉了就不好了。”那眼神中尽是关切之意,瞧得柳叶实在不忍拒绝。
搁下手中的笔,柳叶接过鸡汤,“如凝一片心意,我自是不能负了。”吹了吹上头的浮油,“闻着真香,不知还有没有,给異修盛一碗。”
如凝诧异:“異修不是出家人么?怎么能喝鸡汤?”
柳叶笑了笑,“他无非是个孩子,出家是因为无家可归,了空师父就将他收养了。去吧,给他盛一碗去。”
“哎。”如凝口中应着,人却呆着不动。
柳叶又吹了吹,将碗送至唇边,黄灿灿的鸡汤顺着白瓷碗往边缘流动,眼看着就要流进柳叶的口中。
“阿嚏。”不知何处来的一片飞絮引得柳叶猛地打了个喷嚏,更甚的是这个喷嚏实在有点大,连带着碗中汤洒了大半。
“实在是……阿嚏。”柳叶搁下汤碗,摸出帕子擦了擦满是汤汁的手和衣襟,“可惜了,这么好的汤就这样洒了。”
如凝面上僵了一僵,旋即道:“不碍事,我再去盛一碗来。”
杨婶去汲水了,厨房中灶上一只砂锅还在冒着热气。里头煨着鸡汤。鸡是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