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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并州起义

一个冷风凄厉的晚上,在并州东部荒凉的群山里,在一座光秃秃的、只有一棵高大的松树耸立在几块大石中间的山头上,在羊肠小路的岔股地方,肃静无声,伫立着一队服装不整的骑兵,大约有五百人。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生着连鬓胡子的骑兵,好像石刻艺术中的天王像或力士像那样,神气庄严,威风凛凛,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紧紧地扶着一面红色大旗。这幅大旗带着用雪白的马鬃做的旗缨和银制的、闪着白光的旗枪尖儿,旗中心用黑缎子绣着一个斗大的“李”字。

在大旗前边,立着一匹特别高大的、剪短了鬃毛和尾巴的骏马,马浑身深灰,带着白色花斑,毛多卷曲,很像龙鳞,所以名叫乌龙驹。有些人不知道这个名儿,只看它毛色乌而不纯,就叫它乌驳马。如今骑在它身上的是一位三十一二岁的战士,高个儿,宽肩膀,颧骨隆起,天庭饱满,高鼻梁,深眼窝,浓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正在向前边凝视和深思的大眼睛。这种眼睛常常给人一种坚毅、沉着,而又富于智慧的感觉。他的背上斜背着一张弓,腰里挂着一柄宝剑和一个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里边插着十来支雕翎利箭。此人正是李自成,他正在思索着一个举足轻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关系着数千人的生死存亡,不由得他不慎重。

李自成身后是一个成熟美丽的女人,她叫高桂英,是李自成的结发妻子,今年才三十岁。虽然是农民家庭出身的姑娘,没读过书,但是由于肩上的担子愈来愈重,工作需要她必须认识几个字,更好地帮助丈夫,她在马上和宿营后抽空学习,已经粗通文墨。她有苗条而矫健的身体,带着风尘色的、透露着青春红润的,线条爽利的椭圆脸孔,大眼睛,长睫毛,眉宇间带着一股勃勃的英气。不同寻常的生活和她的特殊地位,养成她举止老练、大方,明辨是非,遇事果决而又心细如发。

“走吧,自成,他们都在等你。”高桂英轻声说道。

她的话刚落音,李自成坚毅地掉转马头,向下山下驰去,一行人不一会便来到山下一个临时的营帐,这里已聚集了一伙将头目。虽然他是这支农民军的统帅,但是当时农民军中的礼节和体制还不严格,大家相处像家人一样,所以几位头目见他进来并没有起立相迎。他坐在李过对面的草蓆上,问了一声”,不等众人回答,一阵马蹄声来到营门外边停下。有一匹性情暴烈的马,在停下来以后倔强地腾跳着,旋转着,踢着,用后腿直立起来,喷着响鼻,愤怒地振鬣嘶鸣。直等鞭子从空中猛烈抽下,它才开始安静,但仍然用带铁掌的前后蹄在石头地上狠狠地刨着,蹬着。李自成和大家交换了一个微笑,小声说:“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向营外望去。高夫人站起来,把自己坐的地方腾出来给即将进来的人,转身离去。随即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营门口一路咚咚地响着进来,地皮被踏得震动,忽听见喀嚓一声,在外面踩断了一根干树枝,听声音一定比棒槌还粗。刘芳亮向营外笑着说:

“果然跟别人不同!还没见你的人影儿,先听见你的马叫。”

“可见我的枣骝马真正是好马,天天东奔西跑还精神十足。”一个粗犷的声音像打雷似的在院里回答说,随即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随着笑声,一位约三十岁年纪,身材魁梧,骨棱棱的宽脸、双目炯炯、神态慓悍,内穿铁甲、外披半旧八团花紫缎旧斗篷,头戴铜盔、腰挂双刀的将领走了进来。他的斗篷带进来一股冷风,使相离几尺远的蜡烛亮儿猛一摇晃,连着闪了几下才恢复正常。李自成望着进来的将领说:

“快坐下,捷轩。时间不早,咱们得赶快商议一下,不等一功了。事情不多,咱们商议一下,是否要劝闯王暂不起事。”

进来的将领在火边坐定,用手中的粗马鞭敲一下膝盖,大声说:

“就听闯王的呗,弟兄们已快断粮了,不打下几个县城,只有去喝西北风,再说洪承畴已经在训练大军准备对付我们,待其羽翼丰满,恐怕就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咱们来这里本来就不是去看亲戚!攻打附近几个县城,我刘宗敏可不在话下!”

李过非常喜欢他的这种在任何情形下都不颓丧的豪迈性格,忽地跳起,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拍,说:”刘大哥说的是,我们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袁宗弟站起来接着李过的话说:"不错,高闯王決定此时起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就跟着闯王打吧!”

“对,跟着闯王打吧!”几个头领附合道。

"此时起事非最佳时机,若非万不得已,当劝闯王再等。"田见秀提出了不同意见。

刘宗敏摆了摆手说:“玉锋可是过于小心了,起事时间闯王他们已做过认真推敲,我等执行就是了。”

田见秀动了动嘴皮,却没有说出话来,他虽知此时举事,时机尚未成熟,但眼下农民军困难重重,他找不到说服大家的理由。

李自成一边听众头领发言,一边低头思索,刘宗敏话音方落,抬起头来先看了一眼牛金星,又拿目光去看宋献策,两人是他的智囊。牛金星微闭着双眼,右手五个指头在不停地搓动。宋献筞则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压根没看见他投过去的目光。

李自成一边听众头领发言,一边低头思索,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关系千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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