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缈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听人声喧嚣,不远处有灯火闪烁,他咬了咬牙,只好匆匆离开。
唐缈浑身透湿,冻得瑟瑟发抖。行至半途,也没看到迎面有人走来,便昏头昏脑地撞了上去。对方“咿呀”一声,栽了个仰面朝天,嘴里骂道:“哪个不长眼睛的?”
唐缈低头一瞧,是个玄服弟子,正要绕开,那人不依不饶地抓住唐缈的袍角嚷道:“不许走!”
弟子拽着唐缈,骂骂咧咧地爬将起来。他提起灯笼照了照唐缈,只见唐缈衣衫不整,全身湿透,不由得愣了一下。又照了照唐缈的脸,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立刻堆出笑脸,拱手作揖:“原来是小师叔啊,失敬失敬。您老人家为何夤夜在此啊?”
唐缈瞥了一眼,只见这弟子尖嘴猴腮,鼻尖上还顶了一个豆大的疣子,实在面目可憎,他心中不喜,不耐烦道:“练功。”
弟子一愣,又问:“敢问小师叔练的什么功?”
唐缈面不改色,信口胡诌道:“逍遥自在无量神功。”
弟子更是神色茫然:“这……这是什么功法?弟子从未听过。”
唐缈斥道:“少见多怪,你没听过的事情多了,快点让开!”
说罢,头也不回地越人而过。
十九潜入水中,没过一会儿就有执戒堂的弟子前来缉捕,他不敢冒出水面,只得愈潜愈深。
潭水深邃,不见光亮。
十九贴着崖石摸索了一阵,真如唐缈所说,寻到一处涵洞。他毫不犹豫地钻进洞里,不多时,前方便显出微光。
十九心如擂鼓,循着光亮游去,就在此时,足踝似乎被什么钩了一下,他低头一瞧,却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
只见涵洞中密密匝匝,横七竖八堆满了嶙峋的骨头,他的脚正是被其中一具尸骸的手骨挂住了!
十九大骇,一蹬腿,朝着微光急急浮去,可这短短的一程,又有数不清的尸骨映入眼帘,十九急忙闭紧双目,不再去看。
终于破水而出,十九趴在岸边,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明明已经一整日未食一粟,但他还是忍不住呕了酸水出来。
好不容易渐渐平复,十九忽觉一阵恶寒袭来,一眨眼的功夫,一道冷锋已然吻上了颈项。
十九不敢轻举妄动,垂眸望向水面——只见平静无波的潭水上除却他本人,还多了另外一人的倒影。
那人一袭白衣,容颜清隽端方,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正是白无欲。
“舍生崖是从后山逃离天一门的唯一出路,我料定你一定会来这里。”白无欲的语调波澜不惊,“你不知道的是,水下有两处涵洞,一条通向这里,另外一条虽然通往外界,可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封死了。”
“是谁领你擅闯禁地的?”白无欲问道,十九不说话,颈子上一阵刺痛,剑锋已然划破了皮肉,十九眉头一蹙,闭紧双目,忽听白无欲又道:“你宁可引颈就戮也不愿供出那人?”
十九仍旧默不作声,白无欲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追究,而是道:
“转过身来。”
十九依言转了过去,白无欲又道:“把脸抬起来。”
十九扬起脸,面无惧色。
先前见十九还是一脸血污,乍见他的本来面目,白无欲不由得微微一愕,蓦地与十九四目相对,白无欲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你不杀我?”见白无欲收了剑,十九有些意外。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白无欲道,“上回见我,何故出言不逊?”
十九没想到他还对此事耿耿于怀,直言道:“你明明自诩正人君子,可是身上却有一种不该有的味道。”
“味道?”
“是血腥之气。”
白无欲一怔,自嘲般轻笑一声,见他神色有异,十九却不明就里。
白无欲上下打量了一番十九,和颜悦色道:
“十九……我要送你一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