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也不挑,拿了筷子就吃,说不饿是假的,其实口中也不知道在嚼什么,此时说不恨卢观风那也是假的,若不是他前几天就把她带的软香糕吃完了,她还能吃这些玩意儿?心里想着眼睛就瞟过去,卢观风扎在一堆侍卫里,嘴里吃着饭也不安生,和一帮侍卫谈天说地,笑得合不上嘴。
李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拿了筷子在野菜堆里一顿乱搅,突然眼前递来一方锦帕,“衣服沾上醋了。”
李疏一愣,低头看了自己衣襟,青萦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擦了去,王泽黯然收回手,李疏偷偷瞧了他一眼,自己也没了吃饭的兴致,略微喝了几口粥就撤了饭。
远行在外,李疏为了行动方便,自己也穿了男装,吃饭这会儿也没避着什么,和王泽坐在一处,这时越发尴尬,李疏轻咳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衣袍,一瘸一拐地爬上了马车,卢观风其实一直在小心观察,刚才也是故意让王泽去给李疏送饭,嘿嘿,这不让他发现了,两人之间果然有猫腻!
清欢给她倒了口茶,李疏清了清口,衣襟上还有些醋味,她思绪混乱,也顾不上,兀自躺了闭眼养神。
那天晚上,月色清亮,王泽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以后无论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回长安。
红袍上沾染了花香,他白皙的面庞上醉着红晕,李疏却红了眼睛,她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脚。
“没事,我不介意走慢一点,只要你来就好。”
李疏摇摇头,王泽已经十八岁了,连个定亲都没有,其实并不像外间说的那样,是因为长公主宠着他,要给他挑好的,才延误了他的婚事,李疏不敢与他说明白,像这样“阿泽表哥,你要清楚自己是皇室亲贵,不仅如此,你身上还背负着琅琊王氏一族的百年荣耀”,这样的话对于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公子无疑是将他与那些泥淖中的人混为一谈,是耻辱,是轻蔑,他应该走遍河山,去看江干,去看塞外,而不是陪着她在长安那座金牢笼里挣扎过日。
王泽以后会娶亲,即使他此生不入朝堂,他的正妻也不会她这样一个家世惨淡的女子。李疏脸上惨然一笑,阿泽表哥是极好的男子,只是像她这样一只脚已经踩进诡谲风云里的人,只有越陷越深,她转身欲走。
四月的风吹来云彩闭月,院中光影斑驳,树枝摇曳,王泽从背后环住她的肩,一手遮住她的眼睛,他笑言:“定嘉郡主……”
李疏感觉到他轻柔的吻落在发上,眼泪簌簌而落,身后的王泽突然放开她,转身离开,李疏回头看时,院中已经再无那个红衣少年的身影,
李疏回想起这些,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雾中看花,十分美好,十分虚妄。
涛声渐远,长河落日,翻过了小山,已然见不到传闻中渔家唱晚,归鸟齐飞的场景了,到了青江驿站,便见有人已经远远在门口迎着,卢观风与王泽下马,二人与为首的官员简单交谈几句,便有婆子丫鬟几人抬着软轿从驿馆出来。
李疏还没来得及看看四周景色,就被青萦摁进了软轿,自进门到内室,脸上就一直绷着,婆子们早就备好了热水,李疏见着热气腾腾的净室,心情好起来,又想着脸上挂不住,总不能在刚提的丫鬟面前丢了脸面吧,一个青萦就够了,清欢再让青萦教成那副絮叨模样,她就不要作这个郡主了。
最后青萦好言好语哄着她去洗漱,李疏自然见好就收,“勉勉强强”乖乖进了净室。
等把自己折腾干净,李疏几乎沾床就睡,她刚合上眼,就听见外间好像有敲门声,她起身看见两个丫鬟都在榻上睡着,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还没等她躺下,内室的窗户又响了。
李疏红着眼睛,走到窗边,轻声道:“是谁?”
“啊呜!”只听外面那人打了个瞌睡,“卢观风啊,快开窗!”
李疏支起窗户,一脸不悦道:“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卢观风扔进来一封信,转身就走,“我爹给你的,刚刚拿到,传话给我要及时给你,真是造了什么孽,睡觉也不让人睡……”说着,他越走越远,李疏也终于听不见他的念叨声了。
她轻声点了灯,一时间来了精神,信封无字,内附……七八张纸!满满当当,李疏惊讶,孙家竟有这么多可查的吗?
李疏打开一读,抬头的“三郎”将她惊得差点滚下床去,带她看了两张,脸红了个透,其间还有言语说什么,不许与李疏说话超过三句,她再看落款竟是“伏蓁”。
李疏将信塞回去,伏蓁她是认得的,当朝淮阳公主,母妃是保和殿大学士白永靖的长女,她记得这位白氏妃子虽然并不貌美,在宫中没什么建树,只是生了淮阳公主才被晋封妃位,都没等到太子登基就去了,而淮阳公主早在新安年间,也就是她上一世嫁与太子两三年后就被送去西戎和亲去了,这两人怎会有……相互倾慕之心?
窗外又传来一阵响声,李疏整整衣衫打开窗,外面站着的卢观风低着头,低声急道:“快把信给我!”
李疏笑道:“这不是给我的吗?还给你做什么?”
卢观风哀求道:“好妹妹,好妹妹,你快还给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李疏不依不饶道:“你错哪了?”
卢观风歪头想了半天,“哎呀,你快给我吧,若是让她知道了,我肯定被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