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抬起小手,想抚平李太妃眉间的皱痕:“其实我本来就更喜欢当太子,自从当上皇帝,我都见不到母后了。现在好了,皇叔又让我当太子了,我很快就能见到母后。”
李太妃越听越觉得古怪,愣了愣,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小皇帝叹了口气,觉得心累:“折腾半天,我又变回太子了。”
李太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现出一丝希望,抬起头:“刘实——”
刘实上前一步,微笑颔首:“是的,娘娘,王爷、不,现在是皇上了,禅位诏书宣读完毕,百官朝拜之后,皇上便当场下旨,立……”他为难地看了眼小皇帝,不知怎么说才好,见四周都是自己人,才悄声道:“……立福娃为太子。”
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分散,这会儿小皇帝已经满殿找猫狗玩了,听到刘实的话,回过头:“皇叔还说会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教导,等我长大了还得继承皇位,唉,我可不想。”
他抓了抓脑袋,又道:“我已经有父皇了,皇叔怎么也想当我父皇呢……”
他想来想去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豁达地小手一摆:“父皇丢下我走了,他想当就当吧,反正父皇可以换,母后只能有一个。”
彭嬷嬷脸色大变,赶紧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哎唷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太妃被他这一提醒,看着刘实追问:“晚晴呢?有什么消息?”
尚书府。
江尚书和大少爷一早出门了,江家其余的人都集中在大堂,气氛肃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站在正中的人。
老赵是一直跟在江尚书身边的,此刻江尚书和江大少爷还没回来,他先快马加鞭的赶来传消息。
“……皇帝将侄儿立为太子,这事儿虽然罕见,翻遍史书却也不是没有,可把那几个忠于先帝的老臣感动坏了……”
老赵气喘吁吁地说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歇口气。
陈氏倏地站了起来,只问:“大姑娘呢?”
老赵的神色古怪,沉默好久,将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才慢吞吞道:“……说是大姑娘久病难治,昨夜于长华宫辞世,念在其养育太子有功,以及对先帝忠贞不二的份上,追封谥号为贞烈皇后,今日已经和先帝一同葬入皇陵,也算全了帝后生同衾、死同穴的愿望——”
从他说‘辞世’两个字起,陈氏的目光渐渐涣散,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再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茫茫然的向后倒去。
周妈和江雪晴连忙扶住她,将她扶到椅子上。
老赵吃了一惊,着急道:“夫人,话虽如此,但是老爷说,请您不用过分担心,此事必定另有隐情啊!”
江雪晴气到发笑,上前两步,横眉怒视他:“你怎不把这话放在前头?真真是老糊涂了!还不快去找大夫来?!”
同一时刻,长华宫的三人也陷入了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起初,宝儿见江晚晴愁容不展,便安慰道:“娘娘放心,奴婢把攒下的银子给了小路子,全部的首饰给了守门的张侍卫,小路子一有消息马上回来告诉张侍卫,张侍卫再偷偷告诉咱们,很快的。”
说是很快,一直到天黑,张侍卫才做贼似的溜了进来。
江晚晴站了起来,疾步迎上前:“怎么样?”
张侍卫压低声音道:“回娘娘,说是路上好几位大人都哭哑了嗓子,比亲爹过世了都伤心,尤其是文大学士,哭晕过去好几回——”
江晚晴不耐烦了,急道:“挑重要的说。”
张侍卫应道:“是,是……”
他深吸一口气,长话短说,简要概括:“皇上禅位摄政王,摄政王将皇上立为太子,正可谓叔侄情深,不是父子胜似父子,满朝文武百官都感动哭了。世人总说天家无情,到了咱们大夏,那就是人间有真情,皇家有真爱,帝位和平易主。摄政王当着百官的面亲口说了,他和先帝兄弟情深,不分彼此,先帝的骨肉至亲便是他的至亲,先帝的太子便是他的太子。”
宝儿的下巴快掉到地上,失声道:“荒唐!他怎不说先帝的皇后便是他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涨的通红,闭上了嘴巴。
张侍卫皱起眉头,慢慢道:“说到这个,真是奇了怪了。摄政王说,江娘娘已经病逝于长华宫,同先帝一起下葬。”
这话出口,三人表情各异,精彩纷呈。
宝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哇’的一声,掩面痛哭起来。
江晚晴先是惊喜不已,就差脱口而出‘谢天谢地谢锦鲤了’,紧接着,灿烂的笑容逐渐消失,变为一种混合了震惊、自我否定、和灭顶绝望的情绪。
容定则是一脸置身事外的淡然,夜深了,皇城各处掌起了灯,他望向窗外那飘忽的光影,一向温润带笑的眼眸深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凌昭是真的恨毒了他,安排一个意外丧命的陌生宫女陪他同葬陵寝,可不是存心叫他死不瞑目。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一瞬即逝的笑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重生了,日夜陪伴在江晚晴的身边,他那刚登基的弟弟知道了,只怕会气到发狂。
凌暄已死,百病缠身的短暂人生,总算不曾辜负大夏列祖列宗创下的百年基业。
而现在,他只是容定。
至于金棺中前世的尸体和谁葬在了一个陵墓,谁在乎呢。
突然,宝儿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