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轻轻道:“你姐姐一定很白,很漂亮,很温柔,是吗?”
“是啊!我一直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孩。我妈也很漂亮,很善良。”
释心看着红玫,又道:“除了她们,姐姐是最漂亮,最善良的!”
红玫不知怎地已热泪盈眶。她抱住释心,长久没有放开。
安全区在南京南面,白集在南京北面。道路虽已被日本人清理干净,但两边的残肢断臂,断壁残垣仍在昭示着世事的悲哀。
车上都是中国人,他们都在叹息。
释心看着南京城,哭着道:“我一定会让日本也变成这样。”
红玫吻着释心的面颊,道:“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她又怎能让儿子伤心呢?
王承文看着红玫和释心的模样,郑重道:“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俩的。”
红玫欢喜地看了王承文一眼,欢喜他能了解自己的心,欢喜他的心竟这么柔软。
枯树上,田野里,流水边仍有许多尸体。它们身体乌黑,表情狰狞,散发着阵阵恶臭。
看着残败的家乡和长辈们的尸体,释心哭得更大声了。
红玫道:“你家在哪里呢?”
释心指着前边三所没有损伤的房屋,哭着道:“那儿就是我家。”
红玫诧异道:“为什么别家的房子都被烧坏了,你家的房子是好的呢?”
释心突然想起了那个绑住自己的日本人,想起他没有让自己见妈妈姐姐最后一面,咬牙道:“有个日本人把我捆在厨房,在我身边监视着我。他走时日本人都走了。”
红玫忖道:“看来是这个日本人救了释心。”
她不自觉地朝王承文看过去,王承文微微点了点头。
“他走时有没有和你说话?”
释心怒吼道:“他把我放开说要我好好活着,可我进屋却发现他们已经把我妈妈和姐姐杀死了。”
红玫紧紧抱住释心,叹息着没有说话。
车还没停稳红玫就打开了车门。释心立刻跳下汽车拉着她朝院里小小的坟堆跑去。
她连忙对王承文喊:“后备箱里有祭品和中午的饭,你赶快拿过来。”
红玫还在考虑要不要下跪,就被释心拉地跪了下去。释心抱住坟堆嚎啕大哭。他的脸贴在坟堆上,却似已感觉不到泥土的冰冷。
红玫看到他这副模样,伸出手想拉他起来。
王承文握住她的手臂,轻轻道:“让他哭吧。”
红玫流着泪瞪着他,怒斥道:“你有没有人性?怎么忍心看他这幅样子?”
王承文道:“倘若你是他,你会不会这样哭呢?”
“当然会。”
“那倘若你这样哭时别人阻止你,你会听他的话吗?”
红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有人在这种情形下阻止自己,自己非但不会听他的话,还会非常生气。
红玫道:“你挺会替别人着想么。”
王承文道:“人活着本就该为别人着想。倘若只为自己着想,那还不如死掉呢。”
红玫叹息道:“是啊!可是人往往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却不愿替别人考虑。”
王承文揽住红玫的肩,轻轻道:“别那么悲观,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替别人着想的。你不就是那样的人吗?”
红玫柔声道:“你也是,可是我们这样的人毕竟太少了。”
释心哭的时候,红玫摆好了祭品,献好了花,插好了香。
花是盛放的白色樱花,就像若心怜贞和死去的千千万万的中国人的生命一样短暂美丽。
花当然是诚人准备的,这是否说明日本人并不坏?中国和日本之间毕竟还是有许多联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释心的哭声才渐渐转小。红玫紧紧抱住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哭泣。
又不知过了多久,释心握住红玫的手,对妈妈和姐姐道:“这位是红玫姐姐,你们去世后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她对我很好,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晚上怕我孤独陪我睡觉,总是想方设法让我快乐。”
他突然哭出声来:“要不是她,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你们要保佑她一辈子幸福快乐哦。”
红玫听到释心的话,眼泪荷花上的晨露般滚落下来。
红玫扭头对王承文说:“你把司机叫进来吃中午饭。”
释心记得离开时把门锁上了,可现在门却开了。
他惊奇道:“从这儿走时我明明锁好了门,现在门怎么开了?”
红玫沉吟道:“是不是你记错了?村里就算有活着的人家里的粮食也肯定被抢光了。怎么可能在这儿生活呢?”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妈妈姐姐的魂魄吗”?想到这里,释心的手开始颤抖。
推开门,释心更吃惊了:“桌子上和地上的血怎么也没了?”
走进里屋,释心又道:“炕原本很乱,因为妈和姐姐是被日本人从炕上拉下来的。有个日本人翻过衣柜,可你看衣服现在多么整齐。”
红玫和王承文对望一眼,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为了消除释心的疑惑,红玫道:“我来过你家,这些都是我收拾好的”
“姐姐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红玫眨着眼道:“不是有难民登记表吗?我问你们村的人不就知道你家在哪里了?”
“姐姐真好”!释心抱住红玫,抽泣起来。
红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