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凉意自腹间贴着的金砖传遍四肢百骸,腿间温热而黏滞,却是血还未止住,剪竹要扶她上床,却被她一手挡开。
定定的看着陆贾手中眯着眼的孩儿,嘴巴扁扁的抿着,头发浓密,除此之外,看不出她的母亲是个叫阿凝的美人。但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皱巴巴的小家伙,却对母亲此刻的痛楚感同身受,忽然睁开了眼,盯了她一会儿,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
有女万事足,她还求其他什么……
她紧紧握住陆贾抱着襁褓的手,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肢体接触,在这样陌生和猜疑的气氛下。
“我要孩子。”
陆贾仿佛没听明白似的,摩挲着她如玉的面颊,重复了一次:“什么?”
身上搭着剪竹拿来的鹤麾披风,门口灌进来的风却还是让她委顿不堪,然而抓着陆贾的手,始终都不肯放:“我要孩子。”
陆贾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暴跳如雷,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只见他脸色铁青的将襁褓放到她身侧,默默的站起来,原本瘦削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了。
他原来也快四十了呢,还有多少轻狂的日子去寻觅一个情投意合的红颜知己——如今着情分,大概是彻底的失去了。
“我不会休了你,这辈子都不会。阿凝,你的余生,只能在我陆家度过。”陆贾最后一次深深地,贪婪的回头的看了她一眼。
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即使那人身份再高贵——高贵得足以一抬手,就把他捏作齑粉。
晚春时分,从杏花树间拂来的风这样冷,冷得她只能抱着襁褓取暖,吻了吻孩子的眉毛,抬起头来,睫毛早已浸湿:“陆郎……”
陆贾回头,再不看她,只是向外走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放了些竹篮,那是势利的下人见她失宠,便将这片的院落挪来晾晒家常用的药材。
陆贾走下阶梯,冷不防被绊了一下,怒得飞起一脚,将那个篮子踹的老远,里面的药材切片散落一地。
他的背影停顿下来,仿佛在看那些外面呈褐色,里面泛着白的的切片。
蓦地,他再次回头,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我一日不休你,你便一日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
“只是,我不准她冠以陆姓。”陆贾抓起一把早已晒干的白淼切片,放在鼻端清嗅一下,随即道:“就叫她白淼好了。”
十五年后。
多么瑰丽的阳光,透过碧琉璃,流光溢彩,越加浓艳。
白淼转动着眼前的琉璃杯,有些痴了,那种风采,就像是那年母亲身上以五色羽毛织就的裙子,微微一动,便明艳得不可方物。
“你看了这样久了。”清朗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白淼放下手,转身一笑:“弗哥哥。”
赵弗在她身边的坐下:“咱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白淼低头玩着手上的琉璃杯,赵弗仿佛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说道:“怎么,不开心?”
白淼不可置否,站起身来:“回去而已,没什么开心不开心。”
赵弗紧跟着站起来,冷不防看到她耳垂上的耳洞已然不见,心底便生出怜惜之意,她一个女子,女扮男装跟着出海,竟也不觉得苦。
“其实你不必担心回去后的事,我……我们自会照顾你的。”赵弗忽然说到,虽然已程不国的阳光格外**,他还是感到脸上烫得很是不自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什么照顾,弗哥哥,咱们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白淼拍着身上沙子。
“难道你还在恨那个人?”赵弗忍不住要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肩头。
“不,已经不那么恨了。”白淼伸手帮他扯去手臂上沾上的细碎叶子,同时轻轻避开。
赵弗看在眼里,却不以为忤,只听她继续说道:“好快,这次跟着弗哥哥出来已经一年了,一路上虽说劳苦不堪,九死一生,却也是极为有趣。我只觉得比在汉土,酣畅百倍。却也明白,天下之广,远胜碧落黄泉,人不过就是这广袤天地间的一粒浮尘——当年母亲叫我放开心结,未尝是错。”
“淼儿,你能这样想,我心中便也安稳些。”赵弗温雅的笑道,他就是这样,带领数百人的船队时治下严苛,刻板的不近人情,私下待人,却永远亲厚谦和。
“可是要再敢提入宫之事,忍无可忍时,我必定潜入未央宫取他人头。”白淼抬首,眼中寒光乍现。
赵弗苦笑,他多想带着白淼乘一叶小舟,离了汉土,周游于南海列国,那样刘邦也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可是一年前之际,周边夜郎国与长沙国已经不那么驯服起来——想必背后是有靠山的。
也许汉朝在连下两道诏书劝归后已经渐渐失去耐心了,身为南越武王的义父想必是打算搏上一搏,便亲命他携带丝绸瓷器出海,将所得钱物尽数用作军饷。
他们沿徐闻、合浦而下,途经都元,黄支等国,直至身毒。
他与师父老维便是经由这里到达汉土的。经不住阿加的再三请求,又念及他二人对南越王宫的修建尽心尽力,赵弗便下令船队前往已程不国方向,将二人送至阔别二十年的同伴中去。
而明天,就是船队掉头返回汉土的日子。
就在二人各有所思之际,远处一个人影雀跃着大喊:“白淼,过来喝酒!”
白淼噗的一下笑了出来,转头看向赵弗:“阿加这两天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