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会想她们母女迟早会被陆家折磨致死,可从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如同被贵族放入围场中的猎物,自以为可以逃出生天,实则身后却有一对对满怀机心的眼睛在看着他们活蹦乱跳,最后再如猪如狗般被驱赶,被射杀。
这分明是有预谋的,他们分明就不打算给她们母女一条活路!
何苦至此,何苦要至此!
忽然觉得这个尘世可笑之极,她捂着脸上的伤痕,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们说自己也是极俊俏的姑娘,长大之后,会继承母亲的美貌,多好啊。
那些姐姐们多么羡慕她,看着她的时候,无比艳羡有无比怨愤,阴阳怪气的说着不过是个"o zi"养的女儿,长大了再美,也只是个供男人玩弄的"o zi"。
说的对,再好也不过就是一张脸,以后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她止住笑,开始恨恨的用手指甲去抠挖伤痕,真是痛得锥心刺骨,畅快淋漓,可是也抵不过心中的恨意万一。
一支手斜地里伸出来,抓住她,喝道:“你干什么?!”
她奋力将手一抽,居然挣脱了,但怀中的母亲的尸体也顺势倒在了地上,美貌如花的面庞浸在积水里,一动不动,提醒着她,那个人已再无气息。
而就是这具渐渐凉下去的躯体,孕育了她,保护了她,让她虽然凄苦,却依旧顽强健康的活到如今。
浑身湿透的她瞬时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哭终于爆发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铺天盖地的悲哀和无助,以及排山倒海的恨意,全部涌了上来,令她的幼小的心几乎不能承受这样的重负。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这么多的泪水,有这么凄厉的哭声。
哭到最后,泪水几乎把眼睛浸的睁不开,嚎啕变作干呕,小小的身子筋挛着在越下越大的雨里缩作一团。
如果不是一只手,一直在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可能自己早就在那个雨夜哭死过去了。
她以前其实是不大哭的,即使是被欺侮,被羞辱,被责打,都很少哭。
可那天,却一直到哭到意识模糊,直至最后陷入黑暗,都没有停止啜泣,而对世界最后的触感,就是觉得冷,无边无际的寒冷。
也是自从那一个雨夜之后,她便将渐渐的沉默下去。
静静的,跟着赵弗练剑。九岁的孩子,其实起步都有些晚了,但仍执着的要和其他人一样。
和其他人一样,或者更强,就不会在被人当做牲畜一样的宰割,甚至,还可以杀死别人。
“元帅……”门外的格奈探头探脑,看见夜展堂似乎向床上睡着的女人伸出了手。
“什么事?”他收回手,摊开:“给我盛水。”
“据潜伏在努米底亚的探子放出的鸽子带来的信息,他们果然有几艘战船出海。看来,马西尼萨也是不可信任的。”
“政治上,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夜展堂漫不经心的洗着手:“我认为马西尼萨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毕竟他父亲没了头颅,整个努米底亚都是知道的了。”
盖亚早年沉迷酒色,纵欲过度,几个儿子相继夭亡之后竟然再也没有生出一个继承人来,于是只得将侄子立为王储。
马西尼萨自小就在迦太基长大并学习,出类拔萃的搏击技术使他在众多贵族子弟中脱颖而出,而他本身也曾跟随迦太基将军哈斯德鲁巴参与伊比利亚之战,得到哈斯德鲁巴的赏识并决定将女儿索芙妮斯芭许配给他。
而汉尼拔为了拉拢西努米底亚国王西法克斯,在哈斯德鲁巴和马西尼萨出征的之际,将那个迦太基第一美人送给了早已神魂颠倒的西法克斯。
马西尼萨心高气傲,怎么接受得了这近乎羞辱的毁约,看他在宴会上的神态,是决不能接受由迦太基控制的西法克斯来统一努米底亚的。
不想被前后夹击,就只能和罗马合作。
本来自己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临走之前,竟还是返回来了,他并不希望这个女人被活捉……或者死去。
“那么我们还是白担心一场了。”格奈的肃然说道:“只有一个可能,我们的队伍里有内应,将元帅还停留在努米底亚境内的消息放了出去。才逼得马西尼萨不得不派出战船。
“那就我们加快速度,毕竟这里还是努米底亚的势力范围,虽然马西尼萨不会真的追上来,但也不能叫他太过为难,这场戏总要好好的演。”
夜展堂阴沉着脸,擦干手,将帕子抛到一边。
“她醒了。”格奈喜出望外,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这几天他总是往这边跑的很勤。
白淼一时还没弄清楚这是哪里,睁着眼,怔忪的看着天花板。
“你知不知道,你一下就飞了起来,但是一上船就晕了过去。”格奈说着,“要不是元帅伸手捉住我们,我们已经摔的粉身碎骨了。”
她仿佛没有听到格奈的话,手无意识在腰间摸索:“我的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