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王敦背信领荆州 梁州刺史镇襄阳
话说杜曾被围在武当山,插翅难逃,不久后就被马俊擒获出卖,献给周访请降。周访收兵就近屯于襄阳,杜曾攻略的荆州诸郡纷纷归顺,祸乱连连的荆州再一次迎来安定。杜曾则被赵胤剁成肉沫,生啖其肉,报了杀父之仇。
王敦陆续收到这些消息,却愁眉不展,当初一箭三雕的妙计,如今射到了自己腿上。不但没能害了陶侃,给周访许下的荆州刺史也该兑现了,真可谓搬石砸脚。
王敦苦思无解,只好找来几位亲近之人,一块想想对策。众人大都沉默不语,怪只怪王敦做得太绝,没留回旋余地,只有左长史谢鲲在那里絮叨个不停。
谢鲲说道,“明公不必过于忧心,此番周访大捷您也有调派得当的功劳,应速速上表为诸将请功,说不定诏书下来,还得给您升官呢!至于陶侃周访,明公也不必多虑,毕竟陶侃旧将反叛是事实,您又没伤他一根汗毛,在朝堂上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难不成他俩还会因为这点误会,造反不成?对二人只需稍加安抚,可保无虞。”
王敦坐在主座上,一手微托下巴,歪着头斜着眼看着谢鲲,问道:“安抚?如何安抚?”
谢鲲说道,“周访好说,明公既已允诺他为荆州刺史,只需依诺上表,再美言几句,为他再请个安南将军,就足够了。荆州物阜民丰,周访肯定满意,至于陶侃……”
谢鲲略加思索,又说道,“陶侃本为荆州刺史,不可能官复原职。他最近平定湘州,灭了大贼杜弢,还未封赏,您可上表推举他为湘州刺史,再给他请个平南将军,想必他就心满意足了。”
谢鲲说话慢条斯理,王敦听着却像割肉一样疼。心说这二将已跟我起了芥蒂,荆湘二州可抵江东大半,就这么轻飘飘送出去了,他俩心满意足,我可睡不踏实了!王敦顿时不悦,可又不好明说,绷着个脸一言不发,目光扫过众人,众人却纷纷低头躲避。
眼看无人说话,王敦脸色越来越难看,正要发作,却见一位白发老者站了起来。其人又瘦又高,踱着四方步走入堂中,一脸庄重,向王敦一拱手,说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敦定睛一看,却是最近刚招来的从事中郎郭舒,他是荆州人,曾被故刺史刘弘任命为治中,善于察言观色。刘弘去世后,郭舒帮着刘弘的儿子刘播铲除异己,稳定住了局面,由此知名。
前刺史王澄又任命郭舒为别驾,王澄治州无方又喜怒无常,却被郭舒摸透了心思。郭舒找准机会屡次“仗义执言”,每每收获奇效,王澄对他反而更加宠信,郭舒也靠此捞足了名声。王澄被调离荆州后,郭舒赋闲在家,前几日收到王敦的聘书,又兴冲冲前来赴任。
王敦见有人发话,眼神中显露出一丝期盼,忙说道,“何需顾虑?但讲无妨。”
郭舒立即心领神会,缓缓说道,“正如谢长史方才所言,陶侃部下旧将反叛本就是事实,就算非其指使,也得判他个驭下不严,直接提拔为湘州刺史甚为不妥。愚以为不如调陶侃为广州刺史,如今长沙人王机攻破番禺,擒了刺史郭讷,罪孽深重,正好让陶侃前去讨伐,戴罪立功。”
“广州?”王敦低头沉思,王机擒了刺史自领广州确实有罪,但郭讷本就不是江东任命的,前些日子王机又上书谢罪,求讨交州叛将梁硕来赎罪,江东朝廷刚刚应允,此时兴师讨伐似乎不妥。而且最近驱狼吞虎用的有点多,先驱陶侃吞杜弢,结果他真吞了;后驱周访吞杜曾,结果他又吞了,这次凭王机能制住陶侃?王敦不抱希望。
但转念一想,王机和陶侃都不是自己的人,早晚都要除掉,这一招总能灭掉一个,还能破了当下僵局,确实是条妙计。虽然会失些信义,但和巨大的利益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恩,好!此计甚妙。”王敦作出了决定,又问道:“陶侃这边就这么定了,那周访和荆州刺史这事,先生又有何高见?”
眼看王敦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还敬称自己为“先生”,郭舒十分得意。强压下心中喜悦,郭舒眯着眼捻着胡须,故作深沉,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我是荆州人,鄙州近年来屡遭兵祸,弊乱丛生,非大贤不可临之,依我看……”
郭舒说着,偷偷瞄了下王敦,却见他目光炯炯。郭舒心领神会,拜倒在地大喊道,“我代鄙州人士恭请大将军不弃,鄙州灾祸已久,唯有大将军才能平此乱局,还望大将军自领荆州!”
郭舒的话说到了王敦心坎上,荆州地位太重要了,他已经得手,岂会吐出来?
终于有了台阶,王敦顺势站起身来,走过去扶起郭舒,牵着他的手说道:“谢先生美意,此事还需上表朝廷,让王廙留任也未尝不可,只是周访那边该如何交代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郭舒想了想说道,“一年前梁州刺史张光兵败身亡,其职由义阳太守任愔代领至今。现在可调周访为梁州刺史,正好施展他的拳脚,周访一向不慕名利,应该不会拒绝。”
王敦默然,前梁州刺史张光被乱军包围在汉中,他固守数月死战不退,一年前城破遇害。梁州各郡如今多半沦陷,刺史之位几乎是个虚职。
梁州不是江东地盘,州治远在汉中,此番周访前去,扫平贼寇当不在话下。但山川相隔,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对王敦也就构不成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