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要为了他这句醉言留下来。至少,在酒醉中,他并没有将我错当成悯悯。这使我没有恨他的理由,他知道是我,始终知道。
但我不能,开拓才是我的个性,争夺,太累。
我欲抽身,可是一根手指被他死死握在手心里,仿佛怕我逃跑似的,令我挣脱不开。而他的嘴角轻轻向右侧翘起,是一种满足了的微笑。
我颇费了些工夫,才掰开他的手,替他穿上睡衣裤。这一过程中,启峥只是皱着眉嘟哝了几句,却没有醒来。我有些庆幸,庆幸不会破坏悯悯的婚礼。穿好衣服,抽出被我们□□得一团糟的床单,卷做一团。我下楼,留了字条给玛利亚,在字条下角,我写上日期时间,只比我送启峥回来时晚数分钟。这样,就算他记得,就算他怀疑,就算他想负责,我也不会同意。对于他,没有这一夜,对于我,只有这一刻。
开车经过分类垃圾站时,我将床单扔了进去。
赶到学校,门卫说那群不省人事的醉鬼被安排在教师休息室过夜。我长出一口气,随便找了一个认识的同学的宿舍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起来,我先给玛利亚打电话,询问启峥的情况。玛利亚说他已经起床了,神志清醒,心情似乎也不错。
我放心了,跑去休息室把几位男士叫醒,给迷迷糊糊的他们每人递上一杯热茶醒酒,提醒他们还要参加婚礼。
当一切搞定,大家一起赶赴婚礼现场。只是仍然去得晚了,仪式已经开始。我们不方便大咧咧走进去,只是悄悄坐在观礼席后排,看着证婚人宣布礼成。
当启峥揭开悯悯婚纱的一瞬间,属于我和他的那一页,被彻底翻了过去,我连远远观望的资格也没有了。如同来时悄悄地坐在后排一样,我悄悄地退了出来。
“龙瑞隐?”有人追出来,“不一起去喝喜酒?”
“你呢?”我并不认识此人,也不打算认识。
“鄙姓李文,李文萧萧。”他看出我的疏离,忙自我介绍。“准备去哪里?我送你。”
我微笑,又一个李文氏。“下午两点的飞机,现在必须回家取行李证件机票,然后直接去机场。”
他愣了愣,似乎很诧异。
“替我祝悯悯幸福。”我仍然微笑。这样幸福的日子,不适合让他们为我送行。所以,就让我不告而别吧。
“我开车送你。”他自诧异里回过神。
“谢谢。”我也不同他客气,才没功夫陪他在这里磨时间。
他将车开得四平八稳,不时与我聊上几句。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倒也是个值得深交,言之有物的朋友。
“悯悯说贵府上下都很照顾她,还拿了许多照片给我看,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你。很感谢这些年令尊令堂对舍妹的关照,不然她不会有今时今日。”他诚恳地说。
“举手之劳罢了。出门在外,本来就应该相互照应,有数个可以守望相助的朋友。”我微笑以对,有礼,也疏离。
他自后视镜中看看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只得二十岁。”
“是,我也怀疑。”我不再多言,到家取了行李,同玛利亚告别,复又出来。
李文氏仍等在门外。“我送你去机场。”
“麻烦你。”
往机场的路上,我们再没有交谈,气氛就这样冷淡着,直到目的地。我下车前,他阻止我开门下车的动作。“你,是不是不想留下来看他们恩爱幸福?”
我冷冷地盯住他的眼,直到他放开我的手,我径自下车。
“龙瑞隐,回答我!你不应做胆小鬼!”他在我身后叫,仿佛要证明什么。
我几乎要回身起手给他一记耳光,他有什么资格这样问?他以为他是谁?可以在我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但是,我没有。他说的对!我转身勇敢地面对他。“是的,事情就象你说的那样,就算是这样吧。”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昂首步入机场,去面对今后的人生。
也,将启峥和关于他的一切,扔在身后。
只是,启峥却不放弃我。他不知怎样得到我的电子信箱地址,时时发些照片、文章给我,向我展示他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
我只有不断更换通信地址,终于,我刻意失去了与他的联络。
九个月后,在伦敦一家医院中,我生下一双儿女。
“瑞隐,真有本事,一次就儿女成双了。”彼时未婚的哥哥瑞逸一手抱一个外甥,笑呵呵地逗弄着。他从没问过我关于孩子父亲的事,但,我相信他是知道的。
“是啊,省得麻烦。”我同样笑呵呵地回答。一次就儿女成双,可不是本事?
父母亲得知消息,忙飞来看我。
“不告诉孩子的父亲吗?”母亲慈祥地注视着我。
“他没必要知道。”我也坚定地回视母亲。
“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记得,爸爸妈妈永远都支持你。”
一转眼,孩子已经五岁,我离家已经六年。
谁知,重返故里,竟是为见启峥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