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烧成白色的蜡泪,烧完第三根的时候,天亮了,殷成澜手里一只信鸟披着霞光飞进了连绵起伏的山里。
相隔千里的地方,一夜未眠的山月腿上卧着兔子,他微微探身将朱砂信绑到了黑鹰利爪上:“去吧。”
雄鹰在天空盘旋,长啸着消失在天际。
他腿上的兔子糟心的将脸埋进了雪白的圆尾里。
待所有的信都放出后,殷成澜坐在窗边,望见窗外绿雾朦胧的山谷,再往北,翻过六座大山,三条大河,过平原,走官道,长驱直入五六日,就是大荆的王城。
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正在等着他。
殷成澜的目光沉沉盯着桌面,抚摸着最后一只信鸟,海东青。
连按歌道:“爷,这是严楚给的药。”
殷成澜接过,放进了海东青爪中的竹筒里,摸着它光滑细腻的羽翼,低声说:“去交给睿思,走吧。”用力一扬手腕,将神鹰送上了云空。
潇悍巨翅扑入云端,遮天蔽日嗥嚎而去。
殷成澜望着海东青的身形消失,低头咳出一口血,他的身体撑不住一夜的心力交瘁,心肺针扎般的疼起来。
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胸膛,殷成澜抬头,灵江半跪在他面前,帮他揉了揉。
“我没事。”殷成澜拉住灵江的手,一摸之下竟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你怎么了?!”
灵江顺着跪的姿势靠到他膝盖上,耷拉着头,脸色苍白,殷成澜这才发现他额头布满了冷汗。
灵江皱皱眉:“没事,肚子有点疼。”
殷成澜一惊,一旁整理桌子的连按歌道:“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灵江愣了愣:“我不知道。”
……
殷成澜和连按歌将灵江弄到床上时,他浑身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灵江躺在床上,忍着疼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还有点不可思议。
这就要生了?
他以为自己要揣很久的。
天才蒙蒙亮,连按歌连跑带叫去拖严楚,让他帮忙接生。
殷成澜坐在床边握住灵江的手,额头也冒出了汗,看起来有些慌张:“没事没事,乖,疼就咬我。”
说着把手递到他唇边。
灵江苍白着脸一笑:“我又不是女人,能忍住,放心好了。”
他顿了顿,望着屋顶,略带疑惑道:“就是……我不知道怎么生。”
殷成澜也不知道,被睡梦中晃醒拖过来的严楚更是不知道。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站在床边直勾勾看着脸色越发苍白虚弱的灵江,这几个人丢出去都是运筹帷幄的主,这会儿却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连按歌道:“我记得先要大声叫,你叫叫试试?”
季玉山道:“对,还有吸气呼气,你这样试一下。”
最后,好歹是大夫的严楚把了把灵江的脉,在他腹部按了按,收回手,说道:“不然,先把裤子脱了吧。”
灵江:“……”
灵江自然不肯,求助般望向殷成澜,男人攥着灵江的手鼓起青筋,隐隐发颤,交握的两只手满是紧张的汗水。
灵江稳了稳心神,咬牙说:“你们都出去,让我自己来。”
殷成澜道:“我帮你。”
灵江抬起他握着自己的手,侧头亲了亲,微微一笑:“出去吧,我不想让你看着我。”
他眼里湿漉漉的,墨发粘在白皙的面庞,他越疼,脸上就越镇定,灵江低低的喘气,无声的请求殷成澜。
他可以骄傲牛逼的宣布自己能生蛋,但绝不能像女人一样在人面前呻|吟生子。
这是他的尊严,不容任何人侵犯。
殷成澜被他目光震撼,纵然心疼心慌的难以自抑,但他仍旧用尽力气,让自己的视线从灵江身上剥离下来,艰难的转过身,说:“好,我出去等。”
率先离开了屋子。
蛋他爹都先走了,其余人更没有理由留下来,片刻后就给灵江腾出了屋子。
人一走,灵江松了一口气,幻出原形,笨拙的趴到枕头上,撅着小屁股,思索怎么把鸟蛋下出来。
他的肚子又是一阵痛楚的收缩,灵江对疼痛极为能忍,这股疼好像撕着他的五脏六腑,而灵江只是尾翼狠狠一颤就忍了过去。
不过他觉得爪爪一沉,有什么东西就掉了下来,砸到他的爪了。
灵江从小翅膀下看去,看见他那两根丫形的爪爪中间躺着一枚鹌鹑蛋。
屋外的人焦急等候着,虽然出来是出来了,但殷成澜脸色比方才更为狰狞可怕,他坐在门前的地上,阴沉的看着脚前的那片地,细细的血水从他唇角流下来。
严楚按着他的脉搏:“殷阁主,你的毒不能再发作了!”
殷成澜抽出自己的手,张嘴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水,他冷静的擦了擦,好像用尽所有的温柔,哑声对着屋门道:“宝贝儿,你还疼吗?”
屋里半晌才回:“进来吧。”
他们一涌而进,看见床上的小黄鸟用小翅膀捧着一个和鹌鹑蛋一模一样的鸟蛋,扬起头看着他们,手足无措道:“怎么孵?”
坐上去吗?
他怕自己一屁股压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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