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令人老……”冷白的指尖一点点摩挲着那琼觞上的刻痕,楚靖溟的声音低沉却带着点点笑意。
李佑一怔,抬手又为她倒了一杯,才轻声笑道:“小娘子说的没错。”
楚靖溟闻言抬眸,面上有些不置信的神色:“什么?”
“我说,这酒的名字。”李佑依旧笑着,放下酒壶转而拿起琼觞,一字一句道,“这酒的名字,便叫思君。”
思君令人老,轩车何来迟?
接下来二人都没怎么再说话,只对坐着一杯杯的饮酒。楚靖溟想起来从前也有那么一回,只是那一次,李佑滔滔不绝舌灿莲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而这一次,明明是同样的情景,却无论是气氛还是感觉,都不太一样了。
只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
二人正喝的兴起,忽而一阵风刮来,吹乱了楚靖溟的鬓发,她却正喝的有些迷蒙,也无暇顾及。倒是李佑侧头瞧着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将她耳畔散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去。楚靖溟歪头看他,愣了愣,竟是莞尔一笑,一双漆黑的眼睛亮如星辰。
李佑的心跳一下子便停了几拍,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双桃花眸子黑的厉害。他静静看了她片刻,竟像是着了魔一般倾身上去。
楚靖溟眼瞅着李佑离她越来越近,却做不出任何反应来,他略显狭长的双眸此刻微微眯起,那张绝世的面容像是有了魔力,使她只能盯着他。
春花,琼浆,玉颜,都像是最迷蒙的一个梦。
便在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猛的侧过头去,强笑一声道:“殿下方才说,这里从前便种满了桃花?”
李佑一下子停在了哪里,之前流失了的理智又全部回来了,他坐直身子,缓缓收回手,道:“是,这里现在虽是我的王府,从前,却是我外祖家的府邸。”
大约是颜色太过苍白,此时楚靖溟即使微红了脸,也只瞧的见极淡的粉红色。她没有说话,也不去看李佑,只低下头,去看手中琼觞里还剩丁点的酒:“哦?那这处院子,便是德妃未嫁时所居了?”
李佑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思忖了片刻,才道:“是,那处绣楼,便是我阿姨从前居处。”他抬手一指,楚靖溟才抬起头向那处看去,只见一座二层小楼遗世独立,已是有些年头的样子。
“那楼的另一侧,可是临街?”他们所处的院子,正是王府的一角,而那绣楼也在王府的外墙边上。这并不常见,尤其这还是一位娘子的闺房。
李佑点点头:“听我阿姨说,我外祖虽不叫她出府,却也许她在自己房中多听多看。”他说到这里忽然一声轻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为小娘子讲一个故事吧。”
他说完这话便径直开始讲了,也不管楚靖溟究竟愿不愿意。
那故事不是什么新奇的故事,便是过路的说书人拿来讲,也博不来几个采。
这故事也不过有个最为寻常的开头,春光暖融,飞花流絮,富贵人家的娘子,趁着这一日天气正好,坐在开着的菱格雕花的窗边看书。
兴许是透进来的阳光太过于柔软,抚在娘子略显苍白的面上,竟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而恰恰是这一个愣神,让她手里的书滑落窗台飘然而下,恰恰,落在了那一位白衣公子的头上。
那位娘子几乎是一瞬间红了脸,她讷讷的伸着手,踌躇着是否要直接关上窗子。便在这时,那位公子正好抬头看上来,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本书,却并未生气,只是笑道:“是姑娘的书吗?可要拿好了啊。”
修眉朗目,高鼻丰唇,比寻常人更加分明的棱角,那是对于久居闺阁的娘子来说,太过英俊的一张脸。
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胡乱的点着头,唤来小婢去拿书。而她自己,却连头都不再敢抬,只用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当小婢拿了书上来时,她才又一次抬头看去,而那男子,早不见了身影。
这位娘子只得怔怔望着那男子之前站过得地方,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在之后的很久都再没见过那个男子,直到,她出嫁的那一日。
那是这位娘子的阿耶私下里帮她定的亲事,没问过她的意思,也并不需要问——像她这种生在富贵人家里的娘子,婚事又哪里是能自己做主的。
她并没有反抗,她自幼聪慧,自然知道反抗也是没有任何结果的。况且,夫家的家世比她家要低出一些去,她嫁过去,必然是要被好吃好喝供着的。只是,她至今也忘不了,那窗子外的惊鸿一睹。
像是硬生生扎进心头的一根刺。
拔了是痛,不拔,也是痛。
她私下里不是没有想过的,她甚至想偷偷溜出家门去寻他。可是到头来,她也只能坐在床边,日复一日的朝下看去,期盼着,再一次见到那个人。
她的愿望还是实现了,却是以一个她从未想到的方式。
就在她出嫁的那一天,大红喜轿已走在了半路上,却听见轿外有人慌乱喊到:“不好了!不好了,叛军杀来了!”
轿子在一阵不稳后重重落下,她全身几乎是要散架一样的疼,她却顾不上许多,掀开帘子来小心翼翼看去,送亲的队伍已然乱做一团,平日里恭谨的小倌侍女们此刻竟像是疯了一样,撕打着抢夺着她的嫁妆。她已经不敢说话了,颤颤巍巍的缩在轿子里。
那些人却并没有放过她,她听见有脚步声朝这里奔过来。贴身的侍女仍然忠心耿耿,死死的拦在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