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时楚靖溟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遭,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杨复无奈的看了她半天,才解释道:“我不过不想让牛头山成了人人都敢来的地方罢了,这样好的景色,若是不能仅与兄弟挚友共赏,岂不辜负。”
那时楚靖溟与杨复一起坐在一座竹楼上饮酒,恰巧向远处看去,忽然就明白了杨复的话。
开花如火,落花如云,最美不过天边残霞。碧水长流,青山远望,只山歌水曲惊飞几只白鹭。是美的令人觉得连呼吸都不忍的情景。
只因太过美好,便忍不住想一个人私藏起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长安城内已有了夏意,牛头山上,却仍是暮春盛景。细细看去,碧草连天去,长河断地来。楚靖溟这日晨起便觉得天气甚好,正想着如何度过,便被李佑约去了牛头山找杨复。他二人顺着河边走去,河畔垂柳如女子婀娜做舞,而蹄边红花似火,河水碧绿如蓝。
二人瞧着这样好的景致,也不着急去找杨复了,只松了缰绳,信马前行,好不悠闲。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杨复与李佑竟是早早便相识的,这其中还有一段颇为惊心动魄的故事,李佑讲给她听时,她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捧腹大笑一番。
李佑今日心情极好,走着走着,竟忍不住脱口唱了起来:“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他唱到这里,便没再往下唱下去,反倒眼神轻佻的抽了楚靖溟好几眼。
他从前fēng_liú的名声长安城里无人不知,终日流连于秦楼楚馆屡屡惹得圣上动气,不过楚靖溟认识他后,却觉得也没有传闻的那般厉害。而他近日不知为何连性情也收敛了许多,是以连楚靖溟,也许久未曾见过他这般的轻佻模样了。
现如今看来,他这副样子,眼角眉梢尽是风情,倒也勾人得紧。
可楚靖溟只是眄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却故意装粗了声音,道:“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可愿与本使君共载否?”
李佑愣了片刻,笑意更盛:“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楚靖溟横他一眼:“你这个罗敷,怎么一点不晓得矜持?”
“行者见使君,下担捋髭须。少年见使君,脱帽着帩头。使君你这般好模样,我自然是趋之若鹜啊。”他故意捏细了嗓音,配上一副绝佳容颜,倒很有几分美人罗敷的意味。
楚靖溟一时看呆了去,顿了好久,才抬袖遮住有些发烧的脸颊,嗔道:“好个没正经的罗敷,好个没正经的齐王。”
李佑大笑起来,从腰间拿出扇子摇了又摇,狡黠道:“小娘子这可是错怪我了,我本是特意唱只小曲来哄小娘子开心的。只不过学艺不精,只会这一首罢了,小娘子却借此调戏于我,现下却反倒怨我,真真是叫我伤心。”
楚靖溟不说话,只笑着,忽然,她却勒马停住,直直望着面前的湍湍流水,若有所思。
李佑有些疑惑,见她停下来,便也停下来,顺着她望着的地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小娘子看什么?”李佑收了扇子,含笑问道。
大约是楚靖溟的神色一时间太过哀伤,看的李佑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抽痛。然而他的面上却依旧含笑,春风般和煦。
楚靖溟摇摇头,一双细长漆黑的眸中似藏着朦胧天光,她微微偏过头,轻声道:“李佑,你可听过长安城中孩童传杨复的那只童谣?”
李佑不明所以,只点点头道:“自然听过,只是杨复也曾说过,那童谣是他自己传出来的。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什么孟婆,什么阎罗,也亏他想得出来。”
楚靖溟亦是无奈一笑,又问:“那你可听过孟婆的故事?”
李佑又点点头:“听过的,黄泉路的尽头有座奈何桥,奈河桥下是忘川水,奈何桥上站着孟婆,饮下孟婆汤,便会忘了前世今生。”
楚靖溟又笑一笑,道:“是了,可是,我还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她看一看李佑,见他没有回答,便接着道:“传说,孟婆并不是一个老婆婆,而是一个美貌女子。她活着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男子,与他山盟海誓定了终身。只是,她却因病先那个男子去了一步,临死的时候,她与所爱的人约定,在奈何桥上等着他。可是,忘川水流了岁岁年年,彼岸花开了年年岁岁,黄泉路的尽头,却终究没有走来她挚爱的那个人。可她却一直在那儿等着,终于,她的执着打动了三生石,三生石显示了她所爱男子的前世今生——他竟是一位下凡历劫的神仙,如今劫数尽了,自然是洗了记忆回到天上去。可怜这女子,还在这儿,一直等着一个等不来的人。”
她平静如斯的讲着这故事,目光却一刻也不离那河水,仿佛她面前这流水,便是忘川河。
李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倒是楚靖溟接着说下去:“后来,那个女子就留在了奈何桥边,她流下的眼泪混进忘川水,就成了忘情药。她将这忘情药端给每一个路过奈何桥的人,他们看了三生石,便要饮下忘川水,方可不再饱尝相思之苦。可她自己却不能饮下,只因,她怕她爱的人有一天想起了她,她却不记得他了。”
“这女子不姓孟,饮下忘川水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模样,偶尔有人想起她,也觉的像是一个梦,又加上,她的那双眼睛,苍老的像是老妇,便唤她作‘梦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