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运气就这样奇妙,我一直在帘后躲着,没人进来;就这一刻功夫,一个女子推门进来:“红绡姐姐,我给你送药……”
话哽在喉,她看着我,脸色煞白,活像见了鬼,手中瓷碗“啪”地掉在地上。
我挤出个笑容,正想着撒谎说自己是花弄影的表妹之类的,这女子已走过来,脸上五官都随着恨意扭曲起来。
见我发愣,她咬着牙恨声道:“怎么,您贵人多忘事,不认得我了?——殿下!”
花弄影急急走进来,见此情状,关了房门,对她低声道:“鸳儿,你且勿声张!这是我旧时的朋友,也是咱们雍国人。”
那鸳儿却尖刻一笑:“你的朋友?你是她的替身罢了!你可知道,她就是、就是南华公主!”
外面的暧昧灯光透进来,照在她脂粉厚厚的脸上,我总算分辨出了些昔日痕迹,颤抖起来:“你是,入画?”
入画冷笑道:“殿下总算想起来奴婢的贱名!”
我一时难以置信:“那日宫破,你……没有死?”
入画踢着脚下瓷碗碎片:“奴婢虽然卑贱,却也不想轻易去死,殿下当时见死不救,到如今还宁愿我死了么?”
当时入画被拖走的那一幕,曾久久在我的噩梦中出现,我确实没力量保住她;但即便如此,她对我态度恶劣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为何她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
我解释道:“入画,我并非不想救你,可那时我总要以浩太公主为重……”
“为何是我?!”入画歇斯底里叫起来,幸好外面人声嘈杂,将她的声音盖住了大半:“浩太公主便不提,可为何你能保住入诗和佩茹?却单单让我被抓走?!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
“从前的宫女中,难道不是我与你的关系最好?!”入画嚎哭起来:“可你偏偏丢下了我!”
我看着她的眼泪将脸上脂粉冲出沟壑,仿佛宫破那夜的情景又重回眼前:“入画,是我对不住你,你……且等等,我若能回到雍国,一定尽力补偿你……”
外面终于有人听到了动静,拍门问道:“姑娘是怎么了?”
花弄影听着我们的对话,一直愣在旁边,此刻忙将我推到帘后,开门赔笑道:“是我不好,与鸳儿拌嘴了,马上就出来。”
外面的人骂骂咧咧地欲走,入画忽然掉头冲了出去,一路尖叫道:“来人哪!有个雍国细作藏在这里!快报官、报官!”
我一惊,没想到她真的怨我至此。
外面顿时混乱起来,走廊上有人跑来跑去,叫着:“报官!快去报官!”
花弄影“啪”地关上房门,死死盯着我的脸:“你果真是南华公主?”
我点头,有些歉意:“你在佛寺当了我的替身……”
她凄然一笑:“若非那样,我早就饿死街头了……我从前冒充你在青楼卖身,是我对不住你。”她抓起一个点心塞进我怀里:“还不快走!”
她打开临街的窗,街上已有远近的兵士陆续朝此处涌过来,看来此番要逃走真的不易了。
我按按太阳穴,醒了醒神,正准备跃出去,她却拉住我,飞快说道:“我本来欠宁雍王室一条命,再后来,却又亏欠了王裕松。你若再见到他,告诉他,我……”
她摇头叹息,苦涩笑起来:“我没有话留给他。”
楼梯上已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我来不及多想,翻身跃上屋顶,跳到对面楼上,才匆匆回头看向她的窗口。
只见花弄影手握一块碎瓷片,狠狠戳进自己左臂,用力划出一道伤口,雪白细嫩的肌肤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我大惊失色:“你——”
她抬起头对我笑笑,那口型像是在说:“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