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的有了温度,连风也不知何时开始温柔。
本是一番好春光,赤眉军却又乱成了一锅粥。
丞相徐宣给刘盆子提议,召开公卿大会。刘盆子也不知道公卿大会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徐宣开了口,他也就应承了。
于是朝中重臣皆召见于石渠阁,设宴摆席,好不奢靡。这在当时的赤眉军中是何等的奢侈,在士兵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朝里大臣们竟然在此贪图享乐,酒肉在前。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林立,向刘盆子施礼。
“众卿,不必多礼,快坐吧,坐。”
刘盆子揶揄的坐在正前方,两侧依次是各位大臣的席位,看着那么多人站着朝拜自己,他显得十分不自在,眼中满是慌乱。
“谢陛下!”
众卿拜完刘盆子,依次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
依次是丞相徐宣、御史大夫樊崇、左大司马逢安、右大司马谢禄,再往后是哪些人,刘盆子一个都不认识,于是他一脸茫然的,把目光投向了徐宣。
徐宣会意,点了点头,朝众人说道:“今日陛下召见各位,是有一事相商。我军如今粮草稀缺,无以为继,恐怕是要舍弃长安城了。”
“丞相,此等危言悚听之言,还是少说为妙。如今我等在此安坐,尚有酒肉,何至于弃城不顾?”
对于徐宣的话,谢禄一脸的不相信。
樊崇也摇了摇头,说道:“此前西走陇右,我军已几经受阻,最终折回长安。这好不容易夺回城池,怎能轻言舍弃?”
“此处尚有酒肉,亦是井底之水、罐底之粮,士兵皆已无粮可食。若是再这样下去,弹尽粮绝之时,就是我等大限之日。”
徐宣见他们不相信,只得说出了实情。
“丞相此言差矣,你乃有识之士,怎的也学那山匪流寇,如此不遵人道?我等有酒肉,将士也当如此,为何不叫将士们共享酒席,也好鼓足士气!”
逢安对丞相徐宣早就心生不满,欲取而代之,无奈徐宣能识文断字,是众所公认的文人志士,所以当初被大家共同举荐,担任丞相一职。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有机可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逢安当然不会放过。
我就要看看,没有这点粮食,还真能把人饿死?逢安心想。
谢禄又不乐意了,指着逢安的鼻子,说道:“你叫将士们都来吃,这点粮食够几个人分的,到时候先把我等饿死了,谁人主持战事?”
这就是人心,人性。最后一杯羹,他就怕有人来分食。
众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意见不能达成统一,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刚开始是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到后来言辞激烈,语无伦次的骂开了。
本来以为是好好的宴席,却不想他们就这么吵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吵,只觉个个面露凶光,青面獠牙。刘盆子吓得浑身哆嗦,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外面忽然一阵喧嚣,一大群士兵蜂拥而入,争抢酒肉,就像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见了什么都要咬上一口。
刚才还在吵架的一干人等,也被这景象惊呆了。
几百名士兵进进出出,你拿一壶酒,我拿一块肉,转眼就把宴席上的食物抢了个干净,地上弄的一片狼藉,暴虐丝毫不亚于在外抢掠百姓之时。
刘盆子哪见过这景象,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钻到了几案底下。
徐宣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此时才终于意识到,平常不加约束的士兵,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连皇宫之内都随意敢抢掠的地步了。
“凡进宫抢掠,不知悔改者,杀无赦!”
徐宣拔出剑,怒喝一声,就冲上前去。
其余的几个将领见状,也不敢怠慢,生怕事后落得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于是也拔出了剑。
抢掠的士兵被杀掉了一百多人,其他的见势不好,急忙跑了。
“尔等对部下教导无方,疏于管教,不加约束。如今犯下此等罪行,掳掠皇宫,该当死罪!然念尔等有功,责令闭营思过,好生反省!他日若有再犯,是与同谋!”
看着满堂横七竖八的尸首,和杂乱不堪的景象,徐宣大怒,当即指责众人。
要说平时斗斗嘴倒也无可厚非,一旦徐宣发起火来,可是谁都惧怕三分。毕竟是自己的失职导致部下不知规矩,于是众人自知理亏,都没敢再说话,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军令既下,诸将闭营自守,不敢让士兵再四处游荡。长安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不再有随处可见的尸首,和烧杀掳掠的士兵。
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见长安恢复了祥和,都相继回到了城内。百姓的回归,也带来了大量的粮草,这对赤眉军来说,可是难得的好消息。
老百姓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入长安,看见四处有放哨的士兵,都觉得很是安心,个个脸上笑意盈盈。
“娃他叔,你也回来了!”
一个佝偻的老太婆正走在人群中,忽然发现旁边经过的人很眼熟,于是拉住了他,这一看才知道,是自己死去老头子的亲生弟弟。
“是啊,嫂嫂。只要不打仗,管他是什么军在这儿呢,咱们老百姓不还得过日子吗!”
老头也上了年纪,胡子花白,说起话来却很有道理。
“是啊!是啊!老百姓就图个安生,这回好啦,赤眉军不抢人了,听说啊,还是当朝丞相下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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