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种种便如画面一般,清晰地在宇文宓的脑海中一一闪过——霍雅澜的生辰宴上,唐墨辰送的那支琉璃牡丹金钗羡煞多少人,可他却缺席了盛筵,接着,便是霍雅澜负气离席,而他却在宇文府上等待着她的归来……很多当年不明的事,在顷刻间全然明了。
“难怪那年霍姐姐那么生气,她想必也知道那白玉簪的意义吧。”她喃喃低语道。
“是啊,只是我没想到,表姐竟然如此执着,我那样做并没有让她气馁,否则……”他戛然住口,古怪地干笑一下,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狠厉。
否则他也不必纳她为妾了,宇文宓忧郁地想。一想到他与霍雅澜的纠葛,她的心便尖锐地疼着——她恨他们利用他、伤害他,但她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后来的事,你便都知道了。”唐墨辰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很快地收回阴沉的情绪,侧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认真地凝视着她颤动的眼眸,柔声说,“那年你误闯凌霄殿,我一时顽皮将你扣了下来,却没想到从此连我的心也扣住了。那时我把白玉簪送给你,也许并未存了要娶你的心思,只是单纯地以为你是最适合它的人,甚至不曾在意当年的你还未及笄,根本用不上发簪。但也许这就是命吧,母后要我把簪子送给我未来的妻,虽然我送给你时并没有那么想,可后来我越来越坚定地相信,我送对了人。”
宇文宓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唇,忍住眼角泛起的酸涩之意,惆怅地说:“很晚了,睡吧。”
唐墨辰定定地看着她,捉住她的手温柔一吻,然后顺势放在胸口上,温煦一笑:“好。”
说着,他便轻轻合上了双眼。大概是身子仍然虚弱的缘故,他很快便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听到身边传来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宇文宓睁开了微闭着的双眼,贪婪地注视着他睡梦中安详的面容,几乎一夜无眠。
唐墨辰再次醒来时,明媚的阳光已经照亮了黄家的小屋,身边早已空无一人,连被褥间都没有了温热的气息,他的心忽然有些慌乱。这时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他赶快跳下床,大力地拉开门——宇文宓端着盛着清水的面盆,惊讶地停住脚步,看到他俊秀的面庞后不禁柔柔地笑道:“你醒了。”
唐墨辰紧绷的面容立即松弛下来,并语调轻松地说:“嗯。昨晚睡得太沉了,连你何时起床都不晓得。”
宇文宓走进屋子,将手上的面盆放在门边的架子上。听到他的话,不觉一叹:“想必是你最近都太劳累了。”
唐墨辰讪讪地笑了——这些日子可不是太过劳累么,除了雨中昏倒那一次,他也只在见到她后才安安稳稳地睡了许久。
“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再这样劳累了。”走到他身旁,宇文宓揪住他的衣袖,带着一点蛮不讲理的霸道,轻声细语地责备道。
唐墨辰喜不自胜——她的意思,是在宣示她对他的拥有权吗?于是听话地点着头,温情脉脉地说:“好,以后你在我身边,说什么我都听。”
宇文宓的手猛然一僵,连忙放开他的衣袖,抬起头来温顺地说:“我给你打了水来,你先洗漱一下,我去把早膳端过来。”
“好,”唐墨辰顺从地走到面盆前去净面,然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陪我一起吃。”
宇文宓终于“扑哧”一声笑起来,拉长声调,学着黄银涛的口气,半开玩笑道:“放心吧,唐少爷,我也饿着呢。”
唐墨辰很没面子地扶额叹息,这几日大概是他这辈子活得最狼狈尴尬、丢人现眼的时刻了。
早膳依然是宇文宓亲自下厨做的,食材是她前一日拜托黄银涛买来的,菜式全是唐墨辰爱吃的。看着这些与昨夜截然不同的膳食,唐墨辰不禁恍惚地想,尽管他行军如风雷,西南一役仍是打了太久吧,不然,她怎会有空学会如此多的菜式呢?
“怎么了?这些不合胃口吗?”宇文宓有些紧张。
“不是,我只是太过讶异了,”唐墨辰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宓儿,真是委屈你了。”
他的宓儿,本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天高云淡间纵马肆意欢笑的明媚女子啊!
宇文宓怔忪片刻,然后领会了他的意思,安下心来,豁达地笑道:“我哪里委屈了?这些本就是我自愿的,何谈委屈?再者,爹爹去世后,京城便再没有宇文小姐了,只是我们都没有认清这个事实,亦或者,我们都不愿承认而已。”
“宓儿……”这样坚强而洒脱的她,让他于心不忍。
“快吃吧,如今天渐渐转凉,饭菜冷得很快的。”宇文宓安慰般地握了握他的手,笑容明朗如初,可唐墨辰就是觉得,她与从前不尽相同了。
沉默地吃着早膳,虽然味道不差,但二人却味同爵蜡一般,食不知味。吃到一半,唐墨辰平心静气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今日你还去帮黄家放羊吗?”
宇文宓点点头,算作回答,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和你一起去吧。”唐墨辰顺势建议道。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歇息吧。”宇文宓抬起头,微微一笑,然后迟疑道,“今日一早银涛便去承州城买卖了,我拜托他去租一辆马车,明日送你回京城。”
唐墨辰拿着木筷的手忽然顿住,注视着宇文宓的眸子波澜不惊,语调平平地问:“你是要赶我走?”
宇文宓蓦然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