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璟瑞也温煦地笑了,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语调轻快地说:“我这就让他们把乐器拿进来。”
再次面对那把梅花落琴,宇文宓不禁暗自感慨万千——恍惚地想起,弹起这把琴似乎已是近一年前的事了。原来不知不觉间,日子流逝得如此之快。轻轻地抚过线条如流水般顺畅的琴面,她低声叹道:“我许久未抚过琴,恐怕早已不记得该如何弹奏了。”自她向唐墨辰保证再也不抚琴后,便果真再未碰过,今日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季璟瑞。
“有我这个先生在,怕什么?大不了重新教你。”季璟瑞拍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
宇文宓赞同地点点头,笑嘻嘻道:“也是,有‘丝竹公子’在,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得好!”季璟瑞不禁沾沾自喜,拿起玉箫,摩拳擦掌,“宇文小姐,准备好了吗?”
宇文宓粲然一笑,在瑶琴前坐下,挽起衣袖,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季璟瑞得到指示,悠然抬起玉箫,放至唇边,微合双眸,优美的音律便从玉箫中飞出,刹那间,天地仿佛静止了一般。
宇文宓一直觉得,季璟瑞的萧声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听到他的萧声,行人愿意驻足,鸟儿不再飞翔,世间万物如静止一般;听到他的萧声,仿佛可以忘却自我,忘却烦恼,忘却忧愁,只沉浸在一片美好而瑰丽的天地间。
如同此刻,墙外的喧嚣似乎不复存在,唯有他和他的萧声卓然独立。
宇文宓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眸中的光影不停地变换。季璟瑞也并未停止,直到一曲终了,缓缓地放下玉箫,转眸望向她,笑着揶揄道:“不是说要合奏吗?怎么不抚琴呢?”
宇文宓倏然回过神来,讪讪地笑着,说:“啊,抱歉抱歉,一时听得入迷,才忘了。再来一次,这次我可不会忘了。”
季璟瑞微微一笑,再次拿起玉箫,吹奏那首悠扬哀伤却充满坚强和希望的《盼君归》。一段萧声吹过,宇文宓轻轻抬手,小心谨慎地勾起琴弦,颤若龙吟的琴声如轻烟般飘出,虽然有些支离破碎,却恰如其分地融入流畅的箫音之中。
最初之时,宇文宓的指法还稍显稚嫩和陌生,但她聚精会神于指尖,努力地跟上季璟瑞刻意放缓的箫声,终于还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一整首曲子。一曲终了,她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忽然发觉额上已沁出细细的汗珠。
“啪啪啪。”耳边传来季璟瑞的掌声,宇文宓抬头望向他,难为情地一笑。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宓儿的琴艺依旧如此出色,当真是天赋异禀。”季璟瑞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宇文宓脸颊微红,别扭地嘀咕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再来一次如何?”季璟瑞满怀期待地询问。
虽然自己弹得累了些,但合奏的感觉还不错,总比一个人无所事事强多了。于是,宇文宓欣然答应:“好啊。”
季璟瑞微垂着头,藏住唇边难以掩饰的笑意,抬起玉箫,再次吹起《盼君归》。宇文宓也认真地凝神聆听,在适当的时候,勾弦合奏。这一次,她的技法要平滑顺畅许多,一时间,琴箫合鸣,悦耳动听,美得让人不忍打搅。
仿佛过了许久,这一曲才缓缓收尾。余音绕梁,季璟瑞和宇文宓不约而同地回味着乐曲的韵律,沉默无言。
而依诺已经迫不及待地快步走来,兴奋不已地称赞道:“小姐和季公子的音律真是太美了,好像天上的乐曲一样,依诺都听得陶醉了。”
她把端来的茶点摆在二人身旁的案几上,宇文宓随手拿起茶盏,淡然一笑,没有只言片语,只平静地品着茶。
季璟瑞哈哈大笑,谦虚之中难掩得意和满足:“依诺真是越发会说话了,莫不是故意说得好听,哄我们开心吧?”
“哪有哪有,”依诺连忙郑重地保证道,“依诺发誓,小姐和季公子的曲子真的是好听得不得了,在依诺看来,这可是天作之合呢!”
“依诺,胡说什么呢?”宇文宓低叱一声。
依诺自知说错了话,赶忙闭了嘴,匆匆摆好点心,逃荒似的离开了。
季璟瑞没有多言,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若无其事的宇文宓,温煦的笑容如夏日灿烂的阳光。沉吟片刻,他佯装淡定,但话语的尾音却微微上翘,泄露了他波澜不定的内心:“反正今日无事,我们再合奏一次如何?”
宇文宓端着茶盏的手似是不易察觉地一顿,然而她潇洒淡然依旧,大方地应道:“好啊。”
季璟瑞欣喜地再次吹响玉箫,并专心致志地等待着宇文宓的琴音。不过片刻的工夫,宇文宓狡猾地露出笑容,和着他的旋律,怡然自在地抚琴——悠长的箫声与浑厚的琴声缠缠绕绕,密不可分。
突然,宇文宓指尖用力,琴声亦随之拔高,动听的音韵中登时掺杂了不和谐的旋律,季璟瑞微怔,狐疑的同时却未停止吹箫。
接着,宇文宓的右手在琴弦间胡乱拨弄,尖利刺耳的琴音骤起,顿时将醉人的曲调搅得一团糟,甚至盖过了季璟瑞的箫声。季璟瑞不禁皱起了眉,力持平静地继续吹奏。不远处,原本打算躲在暗处听他们演奏的依诺双手紧捂着耳朵,飞快地跑开了。
然后,宇文宓并未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她的左手亦加入了捣乱破坏阵营,这下,噪声更加巨大,完全盖住了季璟瑞的琴音,声音传出院外,引得宇文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