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璟瑞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一曲结束,庆幸自己好不容易可以逃过两耳和心的双重折磨——这把梅花落琴可是鼎鼎大名的天下名琴啊!他如释重负地放下玉箫,满脸苦笑,控诉道:“宓儿,是我得罪了你,还是我的琴惹你不快了?”
宇文宓佯装不满地嘟起了嘴,抱怨道:“这样就受不了了?璟瑞,你这个师父可是太没耐性了。”
“并非我没有耐性,”季璟瑞忙不迭地申辩,“只是这琴是千金难求的好琴,是我花了许多工夫才辗转得到的。你若想折磨我,换种方式可好?我只求你别再摧残它了,不然我的心真的会疼死。”
宇文宓忍俊不禁,最终哈哈大笑起来。
季璟瑞也不由地笑起来——其实,只要她开心,就算毁了一把天下名琴又如何?
傍晚时分,喧闹了一整日的西京城终于渐渐宁静下来,宇文宓也在大门外送走了季璟瑞。她转身向府里走去,夜风吹起了她的衣角。无意中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天边已泛起了点点星光,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夜空,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快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想去前面和大伙儿一块吃,还是在房里用膳?”依诺迎上前来询问。
宇文宓微笑着摇摇头:“我不饿,今晚就不用膳了,告诉大家不必等我,赶快吃吧。”
“可是,小姐……”依诺迟疑地皱起了眉。
“别可是了,你也快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宇文宓笑容依旧,推着她出了院子。
依诺明白她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便不再坚持,听话地走开了。
宇文宓返回院子,从角落里拖来一架长长的梯子,靠在房檐上,再三确认稳固后,她沿着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房顶。她常常和唐墨辰一道躺在房顶上看星星,只是每次有他在的时候,都是他抱着她,使用轻功飞上来的。她无奈自己不会武功,便命人弄了一架长梯来,却没想到,竟在今夜派上了用场。
站在屋顶上,几乎半个西京城的样貌都尽收眼底,除了她,再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房顶上的风似乎更大一些,柔顺的头发在身后凌乱地飞舞着。宇文宓走到房顶正中央坐下,视线不由自主地向北方飘去——黑夜之下,有一处的低饷髁粒不用想也知道那座宅院的装点有多么喜庆华丽,也知道那宅院里会有多么热闹。
风忽然吹痛了眼睛,刺得眼泪险些流出来。宇文宓赶忙揉揉眼睛,倔强地阻止眼泪掉下来,索性也不再望着那处明亮的灯火,平躺下来,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苍穹之上的漫天星光。
呵,天上繁星点点,美不胜收,只是可惜,此番美景,只能独自消受了。
宇文宓的小院外,一人披着玄色披风,腰间系着玉华蚕丝绣成的腰带,定定地站在阴影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屋顶上一抹青色的身影上。
“殿下既然来了,为何不去见见小姐呢?小姐见到殿下会很开心的。”依诺站在他的身后,小声地建议道,并不时惊异地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藏青色常服。
唐墨辰淡然一笑,低沉的声音仿若从天外传来:“我在这里陪着她就好。依诺,你下去吧,切记,不要告诉宓儿我来过。”
依诺无声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深深地望了望屋顶上单薄的青色身影,再看看眼前清冷孤寂的高俊背影,她带着满腔感慨,悄无声息地离去。
屋顶上,宇文宓始终无言地望着夜空,眼眸中空洞无声,不复昔日的光彩。院外,唐墨辰僵硬地站着,默默地凝望着房顶上的她,双手负在身后,背影清绝冷寂。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既然无法两全,便让我悄悄地守护你、静静地陪着你吧,哪怕你全然不知,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