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海天相接一线之处,红日西下,染红了那一圈碧蓝海水,偶尔才会有几只衔日而去的海鸟,张着翅膀掠过楚乔面前阔大海域。
天色渐渐黑下来,海水被暮色笼罩,成了一片深不可测的墨蓝,海面上浮起了一层朦胧水雾,一轮清孤寒月初上,投下银光无数。
不知不觉间已在此处站了一个多时辰,楚乔却浑然不觉,只忘我地倚在甲板阑干处,微微仰头,注视着这一场月色朦胧深邃。
往来的谍者月卫有意不去打搅她的闲情雅致,纷纷避开了走,只是在偶尔经过时,还是忍不住抬眼,去偷偷看那清瘦女子一身衣裳似雪,夜风吹过她身旁便衣裳翻飞,愈发显得背影单单薄。
说到底她还是个没到二十岁的少女,照燕北那边的说法不过是一个女娃子,便要承担一些饱经人世沧桑的老人也不能承受的国恨家仇,也难怪人如此消瘦,常年地这样操劳,谁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开朗之人?
“看什么?”
楚乔正出神,蓦然间被人突然发问,先是一惊,随即转头微笑:“看你。”
月,玥。不正是看他吗?
某人难得开窍地调调情,说个甜言蜜语,十分少有,宇文玥一笑置之,不作他言,又问道:“饿了没有?”从下午登船到现在,一直在忙各种事情,竟然还没顾及到吃饭的问题,楚乔也只是早上吃了一些面食,也不知如今饿了没有。
楚乔却只是摇头,道:“不饿。”
怪不得比以前见她时候还要瘦,每天若是只吃那么一点食物,恐怕谁也受不了。宇文玥微微蹙眉,有些不满道:“以后一每天要吃足三餐才行,我吩咐人去给你做吃的来。”
他说罢便要召一个月卫来负责一下这几天船上的饮食问题,却被楚乔抓住袖子。
面前矮他一个头的少女微微仰起头,笑道:“不用了,你陪陪我就好。”
真奇怪,以前明明一点也不爱笑,常常都是冷着脸什么也不干,如今却是变了,一天里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总是笑意盈盈。
从来都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持久的欢喜,还是第一次,开始盼望起以后和心里所珍视的人相伴的生活。
人的一生很漫长,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谁知道会忽逢什么变故,什么悲欢离合。如今能做的,不过是活在当下,尽量地使自己快乐,幸福。
宇文玥难得地欣喜了片刻,随后笑着拉过楚乔,让她正对着海上那一轮清辉明月,缓声道:“喜欢看月亮?”
不喜欢。
楚乔在心底无声地回答,月亮总是那么孤孤单单地挂在深邃的穹顶,孤孤单单地,她真的不喜欢。
其实这月亮很像宇文玥,也不知他爹是怎么起名的,把儿子养得就像这月亮一般清孤冷傲。楚乔也不开口问,谁不知道大魏柱国宇文泰,从儿子一生下来便不闻不问,丢给了长房宇文灼老太爷抚养?这时候提这种事情,不是自讨无趣么?
楚乔微微上前一步,更靠近了甲板边缘,双臂稍稍张开,拥抱住从海面上挟了迷蒙海雾而来的夜风清凉。
她换了简单的女装,却仍是传统的云衣广袖,宽大的衣袂被风卷起,翻飞在身后,像只雪白的鸽子在身后张扬。
这一刻的夜海静谧,甲板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谍者月卫们也十分知情知趣地退开,不来打扰。
笑话,自家公子(姑娘)在办正事,谁敢去打扰?再说两个主子感情好点以后早点生个小主子出来,难道不是好事儿吗?不是好事儿吗?不是吗?
宇文玥静静地看着她背影,忽然感慨万千。他知道她多年来的辛苦,打小就因为听到了祖父的惨死声无限惶恐,不得不服下陨来封锁记忆,从今往后来临的,就是母亲严苛的训练,可能一生里,都没有真正无须担忧,真正快乐的时光。
他默不作声,伸手将楚乔拉回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的双臂扣得那样紧,紧得楚乔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神讶异地瞪着他的下巴。
这人又要搞什么?楚乔一不由得疑惑。以前就给他擦个衣裳都要不好意思,怎么现在做事如此没顾忌。
“星儿。”又这么叫她。
楚乔“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低头静静地玩弄着他腰间玉佩。她也有一块来着,一模一样。还是好久以前在打斗中拽下来的。
宇文玥松开一只手,握住楚乔冰凉的纤长手指,道:“以后不要害怕了,我会保护你。”
他的声音低而有力,却听得楚乔身子僵住。
楚没有想过,宇文玥的洞察力竟然已经如此,看透了她掩藏在心底的恐惧。
她是很害怕,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大梦,害怕身边的人,会再一次欺骗她,害怕自己,会又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楚乔忽然起了一丝玩笑的心思,低声问道:“从前有个人,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食言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食言。”
这话说得很明显,那个食言的人,当然就是燕洵。
若这一生里,有谁是宇文玥真正忌惮的话,就是这位燕北王。楚乔曾经死心塌地追随过的人,甚至,还快要成为了他的燕王妃。
宇文玥好似没有恼怒的样子,只沉声道:“不会。”
楚乔听见他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