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哥是头懒猪,睡到现在才醒,打屁股,打屁股。”
顾青山纳闷地循声看去,这才看清星野趴在床头得意地摇晃着一根野草,难怪他总觉得自己鼻子痒呢。
顾青山掀开被子,却又猛地想起昨晚,那点酒倒也不至于令顾青山喝断片,只隐隐有些头疼,不禁问道:“我如何回来的?”
“我们回来的时候,大哥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星桥的声音这时自帘外传来,顾青山皱眉看去,却见星桥打起帘子侧着身,先让他身后端着水盆的香罗袖进了屋。
她见着顾青山醒了,忙笑道:“我们还担心郎君是否身体不适,直到闻见郎君一身的酒味,才知原是郎君掉进酒坛子了。我一大早已烧好了水,只待郎君醒了,且好沐浴更衣。”
顾青山没说话,只怔忪地半坐在床上看着香罗袖,眼神里看不出几丝意思。
星桥急了,唯恐顾青山一发怒又把人赶走,忙上前压低声音同顾青山说:“其中当真有误会,十三娘是特意回来向大哥解释的。”
“可见到燕空?”
星桥猝不及防的一脸困惑,顾青山这番话自然问的是星野。
“灭有,心也……灭见阔。”
他把野草横在上嘴唇与鼻间夹着玩,回答的声音又怪又尖,叫星桥更是满肚子的疑问。
顾青山胡乱趿拉着鞋起身,他真是失算,昨晚明明是想要试探燕空身份的真假,到头来他怎么睡了?不过看星桥和香罗袖的神色他便知,燕空在他们回来前已离开了百草堂。
为何?单单只是巧合,还是刻意回避?
“大哥?”
顾青山满心思都在燕空身上,压根儿没留意星桥,径直大步走过他身边。
香罗袖见顾青山心事重重走来倒也不让,只端着水盆上前挡住他,盈盈浅笑道:“郎君着急去何处?好歹也要洗了脸才能出门呀。”
顾青山的目光顺着面前的水盆落在香罗袖的脸上,莫非是因为她,燕空才走的?
是害怕香罗袖认出燕空的身份吗?燕空……他到底,是不是东扶?
顾青山若有所思地看着香罗袖,两人的沉默,叫屋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星桥急得手足无措,正要上前化解,窗外忽而轰轰一阵响,像是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砸在地上,远远听着倒像是猫打翻了一屋子的东西。星野当即一个箭步冲出去,听这响动还不小,星桥不放心想要跟出去看看,偏偏眼前又……
“啊!大哥……二哥……你们快来啊!”
整个走廊都回荡着星野扯着嗓子的大叫声。
香罗袖看向星桥笑道:“你还不赶紧去看看?省得星野又闯祸,我还有话同郎君说。”
星桥闻言又放心不下地看了眼顾青山,顾青山淡漠地点点头,星桥这才追着星野离开。
香罗袖端着水盆走到顾青山身后的架子上搁下,忽而转身单膝跪在顾青山面前,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言道:“从今后,我香罗袖甘愿跟随顾郎君!”
“这也是你当年应允东扶的话?”
晨子窗,落了他一身深深浅浅的光影。
顾青山没有回头,烟眉微蹙,一袭修长如竹的身形透着朦胧金灿的微茫,也掩不去他的清冷。
“是。”
“东扶他当真已经……”顾青山猛地回头,可话到嘴边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
香罗袖面不改色,低垂的眉眼只看着自己的拳头,斩钉截铁地应道:“是!”
顾青山急急快步上前,问出他心里一直以来的困惑和希冀:“会不会……有没有可能,他摘下面纱,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香罗袖无奈道:“若是如此,你认为他会不来找你吗?既来找你,又怎会不与你相认?”
顾青山喉咙一涩,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身体在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只要郎君收我留下,我愿约法三章。”香罗袖神色凛然地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绝不伤害出卖主人;绝不危害主人身边的人;绝不违抗主人下达的任何指令!”
两厢沉默许久。
“你出去吧……”
顾青山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香罗袖旋即抱拳谢恩。
他说的“你出去”,而非“你走”,香罗袖便知他留下了自己,当即恭恭敬敬退出。
顾青山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僵硬地坐在床边,笔挺着后脊,像一尊冰冷的墓碑。
窗外秋日明媚,金波粼粼,而顾青山的眼里,却是寒冬腊月,落了场止不住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