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栏外一片混乱,大姑娘们脚下生风,一哄而散,只远远地三五成团与左右叽叽喳喳。
木栏里的孩子们却全都呼啦啦地涌上去,正好挡住顾青山的视线。
他急急站起身,也和伶歌、吹奏的乐师们一般好奇地伸长脖子。
“老先生莫急,学生随顾兄前去一看。”
陆承音安抚住此时已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的蒙馆老先生,正转身打算和顾青山说什么,哪料到刚刚还站这的人儿,此刻已窜到人群最前面不说,还恼怒地低吼道:“你小子怎在这?”
陆承音疑惑地走上前。
人群里又忽的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和孩童们拍手称快地叫嚣,连大姑娘们这时又全都活泼地凑了来,嘻嘻哈哈的,哪还有适才的惊惶?愈发叫陆承音不知为何。
直到孩童们蹦蹦跳跳地四下奔散,陆承音这才看清顾青山正拧着星野的耳朵,没好气地走来。
瞧着星野满脸绯红,委屈得像只受惊的兔宝宝,被横眉竖眼的顾青山逼得一个劲儿地向姑娘们道歉,陆承音当即爽朗的大笑。
笑声朗朗清越地漫溢心间,叫那群大姑娘们都扭扭捏捏地拿眼瞅来,便是那年纪稍长的女学生也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都想靠近偏又都不好意思,惹得一旁的男孩子只有妒羡的份儿。
顾青山感慨了一句“光是笑声都这般天妒人怨”,抬眸间,也不禁为之心颤。
只见胭脂云霞笼罩的花木扶疏深处,红彤彤、圆润润的石榴果子坠在郁郁葱葱的绿叶间,随风轻轻摇曳,像荡着秋千的嫁娘扬起艳红的裙裳,映得树下那抹白衣翩翩的郎君如美玉莹光,俊颜秀美艳丽,灿若烟霞。
他眼里荡漾的笑意,反倒似一把火,绚烂之极,烧红了安石榴树,烧红了天边的晚霞。
“陆承音,别笑了。”顾青山压低声音,拎着星野匆匆走来。
陆承音强忍住笑,只当顾青山是为星野羞愧,哪知顾青山此刻心里的想法却是——“陆承音,你的笑颜实在美得令人想对你有不轨之举啊!罪过,罪过!”
顾青山撇着嘴不再看向陆承音,只松了星野。
见他左耳被拧得又红又白,顾青山想着他心智不全,并非存心,这一路的训斥也叫他知道错了,当即也心下不忍,抬手想要替星野捂一捂耳朵,哪料星野见他又伸手来,本能地窜到陆承音身后蜷缩着脖子,只一个大屁股还撅在外面哆哆嗦嗦。
刹那逗得孩子们哄堂大笑。
顾青山无奈地扶额长叹,只当看不见,只当看不见吧。
陆承音转身扶住星野的肩头,问:“你可是嗅到这里有好吃的跟来了?”
星野见他神色柔和亲善,这才眼里发光地扫视四下,咋咋呼呼地大喊:“好吃的,在哪啊?”
“原来这有好吃的。”木栏篱笆外倏尔传来男子不紧不慢地笑声。
顾青山抬眸望去,才见一辆挂着羊角灯笼的马车悠悠然地驶来,灯笼上是车行的标志,看不出马车里那人的身份,只能隐约看见一柄檀香木做扇骨的白扇挑起半截帘子。
马车外还紧跟两劲装疾服的小子,一人佩刀一人挂剑,腰板笔挺,目不斜视,一看就不好招惹。
“吁。”
车夫将将勒住缰绳,佩刀挂剑的两人已立刻上前听差,顾青山只看得清马车车帘里匆匆露出一抹红影,那群好奇的大姑娘们又刹那围拢了上去,围得水泄不通,顾青山勉强看着车顶微晃,知晓必是马车里的人下了车。
顾青山原想大姑娘们又该叽叽喳喳了,因着光听声音也知此人非同寻常。
可这回,她们竟鸦雀无声,脚下乱而有序地让出一条路,连裙裳摩擦的窸窣声都清晰入耳。
顾青山对来人毫不感兴趣,正要带星野回去,却见星野笑呵呵的目光直接掠过自己。
顾青山纳闷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眼,只见一人气宇轩昂地走来,生而颀长,丰姿潇洒,连左右两侧广额阔面的侍从也只有他齐眉高,更别提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连他的肩膀都不及。
待走得近了,来人一身品红的直领对襟大袖氅衣,领缘与袖口缀着墨绿鹤纹。衣袂翩跹间,还可隐隐瞥见里层鹅黄叠月白的广袖宽袍,看得顾青山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男子爱穿这般浓艳之色,竟叫周围如花的裙裳都失了颜色。
他不由得好奇地打量这人,面如冠玉,桃花眼里情波荡漾,柔和清丽的眉眼间竟有一点如红豆般的朱砂,与他这一袭艳丽的华裳正好衬出他如琼林玉树,飘飘有出尘之表的仙妖之气,亦狂亦侠,亦萧疏清泠,更有妖艳灿耀的魅惑。
原来姑娘们的沉默并非因他不美,而是妖美得叫人大脑霎时空白。
再见此时已回过神却失了心的大姑娘们,恰如几分潘安出门,掷果盈车的场面了。
顾青山大吃一惊,连身旁的星野几时跑到那人面前都不知。
“谢谢大哥哥送我过来,我大哥就在这里,我不会再迷路啦!”
星野憨憨地笑个不停,手舞足蹈地指着此时惊得嘴巴都能吞下自己拳头的顾青山。
陆承音不解地看着他,又疑惑地看向此刻已走来的红衣郎君。
顾青山赶忙敛了神思,抓住此时正“大哥大哥”叫个不停的星野,着急地说:“我们回去了。”
说罢,他一手又抓住陆承音往回走,恨不得甩开身后正笑靥如花的红衣郎君。
“顾郎君且留步,你的钱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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