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智熄。
可以想见,一旦梁皇后咽气,梁贵人取而代之。首先进行的还不是皇帝和梁冀之间的战斗,而是邴尊和梁冀之间的外戚之战。
谁才是真正的外戚?
这还用问吗?梁冀按死邴尊就跟按死一只蚂蚁似的。
接下来怎么办?姐夫死了,姐姐也一并按死吗?母亲也一并按死吗?梁猛,或者说邓猛,她就这么几个一只手数得过来的亲人!
想要规避梁贵人和梁冀之间的决裂,除非邴尊从一开始就安静如鸡。然而邴尊他……是个棒槌啊!
大凡历史上崩掉的局面里,都有一个类似的棒槌。他不一定身居高位,但一定拥有撬动局势的能力。曹腾一拳打在织机上:“我平生最恨愚人。”
吴氏静默了片刻。“你想怎么做?”
曹腾板着脸不说话。
“季兴,你打算怎么做?”
老人长叹一声,没有胡须的脸上仿佛一瞬间多了不少皱纹。“我总要替晚辈打算。”
“季兴!”
“六月初四便和胡家议亲吧,一切从速,不要耽搁。”
最晚的时限是在梁皇后咽气之前。
但这么点时间根本不够曹家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洗白的——如今皇帝宴客还把曹嵩的座位排在梁胤那一列呢——除非他们为皇帝铲除梁家立下汗马功劳。但这么一来,背叛旧主的名声就再也脱不掉了。
无论怎么做,都是个死局。
在阿生看来,从五月开始,祖父就变得忙碌了,整日整日呆在梅园后面的暗室里。
他发布的命令也很奇怪,比如花高价买下了延熹里的一座宅院,然后又低价转卖给了一个姓郭的中层宦官。再比如,约见了几个小黄门。要知道,为了摆脱宦官之后的帽子,曹家很少跟宦官往来的。雒阳城郊的产业开始抛售掉了一部分。老家来人好几次,也不知道曹腾都安排了什么。
曹腾明显是处于极度焦虑和极度冷静的叠加态下。回府上课的阿生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特意屏退左右,担忧地问祖父:“可是要有大变动了?”
曹腾注视她好几秒,然后笑了笑:“我家三代男丁十余人,反而是如意猜得最准。你是有运气的。”
阿生皱眉:“祖父可有应对之法?”
“给圣上分忧的方法,有很多。”但皇帝那个智商,未必看得见曹家递出的小小橄榄枝。“总之,先让你新母亲过门吧。时间紧迫,人品难以考察仔细,如果她有什么不妥,你劝着你阿兄一点。”
阿生点点头:“我懂。”
大难当前,后宅矛盾再尖锐也是次要矛盾。
这年五月二十九,京城再度日蚀。
阿生和哥哥所在的东郊别院一派镇定,和一年前截然不同。然而,朝堂上却是大地震了。史官陈授上书弹劾梁冀,认为天灾频发是因为梁冀掌控朝政,横行无忌,迫害异己。
梁冀发挥了他一贯的作风,武力解决。没到六月初二丁氏忌日,陈授就死于狱中。到了七月里,太尉黄琼因地震被免官,换上了墙头草胡广。三公再无一个反梁派。看上去,梁冀的权利达到了顶峰,但曹腾心里清清楚楚,这叫最后的疯狂,反过来,叫做黎明前的黑暗。
北宫中,梁皇后女莹躺在金碧辉煌的榻上艰难呼吸,仿佛呼吸着梁氏外戚最后的灿烂时光。
相隔百米的另一座宫殿里,皇帝和贵人正在寻欢作乐。帝国最高统治者确实沉迷于这位美人所创造的温柔乡,缺乏权利欲的他也确实愿意因这位美人而和梁氏继续相处下去。但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谁能想到贵人的姓氏中藏着霍霍杀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