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阴霾的天色,终于是放晴了。
程曦这日刚埋完一个宫人,一回到永巷,便见那派活的嬷嬷一改往日里的冷脸,而是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张口便道恭喜。
她嘴角微微动了动,鼻中忽然一酸。
走的时候,先是沐了汤浴,换了身洁净的宫装,宫里是有规矩的,不能将污秽之气带到正宫。
看到惠仁宫正门,那三个烫金大字时,程曦终是笑出了声。
推门见到正屋里端坐的罗晶时,二人皆是强压住那份重逢的激动,在宫人面前,程曦毕恭毕敬行了一个大礼。
整整一年,她又回来了。
夜里如之前一样,罗晶留下程曦在寝内伺候。
待脱下宫装,罗晶望见眼前骨瘦如柴的程曦时,再也忍不住,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不住地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程曦将罗晶揽在怀中,轻颤着道:“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尽力了,我只能先将你救出来,小翠那边,我会叫白芝去打理好,等在过些时日……”
罗晶正说着,却见程曦整个人抽泣起来,顿时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小翠她……”
“没了……”程曦这两个字极轻,轻到罗晶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面容瞬间滞住,怔怔地问道:“何时的事?”
“刚春的时候……”
罗晶只觉得胸中憋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时,那泪水已模糊了双眼,心脏似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她……不会白走的。”
再看程曦时,罗晶不免一阵后怕,也许当时她再多犹豫几日,怕是连程曦也见不到了,顿了顿,她下定了决心道:“今后,我来保护你。”
程曦看着此时的罗晶,眸中有的不仅是痛惜,还有着一份坚定。
回来的第二日,程曦才发现,如今惠仁宫里里外外多了一众宫人,皆是些生面孔,而太后身边伺候的王嬷嬷,也跟在了罗晶左右。连每日的膳食,也都不经御膳房了,是惠仁宫小厨房里亲做的。
在用早膳时,每一道菜王嬷嬷都是拿了银针试过,才能进了罗晶的口。
在见到罗晶因吃了一块儿肉后,一个劲儿地干呕时,程曦恍然大悟,怪不得罗晶没有告诉她,是用了何法子,才将她从永巷带回来的。
王嬷嬷见她呆在一旁,不由蹙了蹙眉道:“亏娘娘还说你照顾的最为贴己,还不去摆个湿帕子来,在哪儿傻愣着作何?”
程曦恍惚地跑了出去。
如今整个后宫谁人不知,惠仁宫的蓝妃最得盛宠,连永轩宫的欣贵妃都比不得。
林胥年朝堂虽忙,但每月至少会有七|八次都留在惠仁宫,惠仁宫的宫人,除了之前罗晶留下的几个信得过的,其他都是林胥年亲自调来的。
自从有了身子,罗晶更是少有出来走动,只是偶尔去慈安宫陪太后小坐一会儿,这王嬷嬷,便是太后派来伺候的。
这大安最高贵的母子俩,对罗晶腹中之子的重视,也是从未有过的。
后宫自是不缺妒忌恨愤之人,可罗晶被这般保护,一时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也无能为力。
夏渐浓时,南风国派了使臣前来大安,林胥年本是已经戒酒多时,却在那迎宴上一时高兴,忍不住贪了几杯,夜刚深,便乘着步辇来到了惠仁宫。
王嬷嬷本是劝了两句,说蓝妃的身子,怕是不能侍寝,林胥年知道她是太后身边的人,硬是忍着没冲她发火。
推门进来时,罗晶刚沐浴后,那发梢还未干,程曦正在身后帮她擦拭着,一见林胥年满身酒气,摇摇晃晃进了屋,程曦连忙跪下请安。
林胥年冲她摆了摆手,让她出去,程曦有些不放心地望着罗晶,见罗晶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轻轻将门合上。
院正中立着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那抹高大的身影,冲她微微颔首后,消失在了廊中。
这边院中交给了白芝,程曦便跟了过去,还是那个之前他们来过的小院,还是那个隐蔽的假山内,她果然是没有会错意,訾琰是在这里等她的。
程曦将一年未见的思念与委屈,全放在了这个深深地拥抱中,可面前的男子却一动未动,在她的泪已渗湿了他的衣衫时,才缓缓将面前的女子拉开。
她瘦了,眼睛看着更大,却没有之前那么透亮了,而这一年来,他则奔走于三个国之间,是在他彻底完成了林胥年的交待,回来时,才知道她竟去过永巷。
訾琰不知不觉那手指已来到了程曦瘦削的脸前,替她轻轻拭着面上的泪。
感受到这样一丝温暖,程曦转瞬便破涕为笑。
訾琰回过神来,慌忙将手放下,冷着声道:“我是有话问你。”
程曦痴笑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訾琰冷眉更深,压低声道:“你究竟是谁?”
程曦忽而一愣,随后道:“是房索吟啊……”
她那不经意间的仓促,没有躲过訾琰这双锐利的眼睛。
“我要的是实话,为何蓝妃会叫你程曦?”
这一年里,訾琰去过一趟西州,那里的地方口音与程曦截然不同,而且程曦之前偶然脱口而出的一些现代词汇,她都假借那是西州方言而搪塞过去的,如今訾琰也是查出那并非西州话,再加上上次云山遇刺时,蓝妃慌乱中叫她程曦。
见訾琰看她的眼神,如同审问犯人一般,程曦便记起那刀疤表哥曾说的,訾琰是暗龙卫,她回了惠仁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