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往驿站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有不到十里,苏夫人几人都身负武学,这点脚程还不成问题。况且那二人中,段解云受伤,盲女又是个弱质女子,怎么也快不过他们。但苏夫人深知,江州城中多的是想分一杯羹的人,为免夜长梦多,她特地从九江门调来十数匹良马,一半归随她前往驿站的人手,另一半则留在城中策用。
布置妥当,苏夫人只带着大师兄二师兄前往驿站,一探究竟,将三师兄与小师弟留下,领着弟子在城中搜查。
江州百姓都知道两个门派的威名,但凡见高头大马,或者门下的弟子,便纷纷退让开来,搜查起来还算顺利。
但是,一无所获。这两个人,竟像是露水一般,人间蒸发了。
巡游过五六条街后,小师弟扯动手中缰绳,促使胯|下骏马逐渐放慢速度。他锐利的目光从人潮上流过,不知道要要去往何方,脑中却在思索着魔教教主可能会去的地方。
段解云在江州的老巢刚被端掉,自然不能回去,而其他地方,若是无人接应,光凭十万两赏金,就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暗中窥探的,还大有人在。所以,他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三师兄见他急得眉头直皱,不由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瞧上魔教教主,对他动心了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师弟正想反驳,不经意瞥到人潮中的一抹白色,惊艳地连话都忘了说。
那是一位身形高挑的女郎,她梳着丫鬟髻,面容寡淡,气质若兰。若不是她扶着身畔头戴帷幕的小姐,小师弟恐怕会错认,她才是千金小姐。在江州城,只有闺阁中的小姐,才会戴上帷幕出行。
女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微微一笑。这一笑,如秋月照人,温柔而静美,小师弟一时看得痴了,待回过神来,那女郎早已没了身影。要不是他身负寻人的重任,定然会翻身下马追上此女。
三师兄不防自己还真说中了,见他失魂落魄,赶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动心了?”
小师弟喃喃道:“这就是动心?”
不过似乎有什么被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三师兄:“……出息!”
……
出东城门一径直走,不出两刻便是驿站。饶是苏夫人一路仔细搜查,也没有见到两人身影。她心道一声糟糕,以二人的状况,既然不可能跑出太远,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仍旧在江州城中!
苏夫人意识到这一点,立刻调头回城,正好与找到线索的小师弟撞在一起,两队人马会合,一同追进花楼后巷,但为时已晚,此处早已人去巷空。
两个大活人,没声没息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而地头蛇竟然一无所觉,苏夫人气恼不已,下令越过官府全城搜查,江州城中又是一通混乱。
不过,这是后话了。
……
江州背靠祁水,临近沧河,城中又有沂水与澜江交错流过,乃是一座不折不扣的临水之城。早年间漕运大兴,它也曾风光过,不过如今朝廷禁漕,众多码头都已凋敝,只有零星几个码头尚有渔船,渔夫靠打渔为生。
鱼嘴码头,便是最不起眼的一处。守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位七十多岁的老鳏夫李仁。他亡妻后没有再娶,亲自拉扯一双儿女长大。而今儿女俱已婚嫁,只留他一人居住在此处。
今日春光甚好,他无心打渔,把渔船靠在岸边,悠然自得地垂钓。鱼还没钓上来,却见忽然出现了两位白衣女郎,看起来是丫鬟陪着千金小姐。
他正琢磨着二人的身份,高挑的丫鬟径自走上前来道:“老伯,我家小姐急着赶去衡州,能不能一两碎银买下你这渔船?”
李仁心中一喜,一两碎银,足够他吃上一年了。不过他没急着答应,而是问起了用意:“不知两位女郎,要去往何处,非得买船不可啊?”
高挑的丫鬟立刻掩面哭泣道:“此事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家小姐前年许给了衡州的王郎君,本想着明年及笄就嫁过去,不想……”她哭得更厉害了,好似她要嫁人似的,“不想今日王家竟然传信过来,说是郎君得了急症,恐怕活不过这两天了。老爷得信想断掉这门亲事,但小姐却心慕那郎君,非要赶去见他,这不,我便偷偷带着小姐跑出来了。”
小姐被说起伤心事,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李仁偷偷瞥向一眼小姐,果然见她探手擦泪,帷幕都被打湿一大片。他想到亡妻和一双儿女,心中不由一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儿也不要什么高价,就给五百二十文就是。”五百二十文,还不到半两,但是也算得上是高价了。
“这怎么使得?我家小姐要的急,您又是借这个为生,造一艘渔船耗费时日,这些银两,全当是我们小姐的心意,您就收下罢。”高挑丫鬟擦擦眼泪,从怀中取出一包碎银递给他。
渔夫躲了一下,推辞道:“你们两个女郎,偷偷跑出来,身上银钱哪够来回的,听我老儿一句,只给五百二十文就成。”
“不成,不成!”
渔夫推搡几回,高挑丫鬟执意要给银两,两人僵持不下。
小姐看不下去,出言相劝道:“老伯,您便收下吧,度日不易,就是不想着自己,您也该想想儿女。”
她声音轻轻浅浅,如同月光一般清亮,李仁只觉这道声音流入肺腑之中,让人心内又是舒畅又是慰贴。想到儿女,他眼神一黯,但好歹接过了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