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提眼,狠狠横瞪了他一下:“哼,谁说我会同你分离!”
“走了!”陈步元大跨步地往前,去牵起陈参知留给他们的那匹“牛”马,先扶送了她上去,再自己反身上马,径直奔襄阳而去。
她靠在他肩头,贴着他厚壮的背,搂紧他结实的腰,千里奔骋,飒如流星。
寥廓江天,双人策马,那是后来很多年里,维持着她的记忆。
他们俩越靠近襄阳,就发现越多的百姓在往后退,起先以为是正常的逃难,后来却觉得不对劲。
“大叔,不知道襄阳发生了甚么事?为何你们这么匆匆往南行?”陈辛二人皆不下马,只勒了缰绳问。
那中年路人,步伐仓皇不停,边走边囔道:“公子,姑娘,这么大的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陈步元调转了马头,赶上他,高声问道:“甚么大事?”
“襄阳降了!”那人突然悲戚的大吼一声,飞也似的往南边跑:“赶快逃吧!”
襄阳降了?
他们还没有到,襄阳就降了!
“陈步元!”她死命的唤他,他却猛地转回马头,死命的抽打着骏马,比方才加了十倍速度,直投襄阳城。
辛大露在马上被颠得直颤,眼见着人潮汹涌,皆往南飞也似的逃命。独只有一匹马,发了疯似的北向逆行。
“陈步元!”任凭她怎么唤他怎么讲,他根本不听。
死就死吧,要死一起死。她索性闭了眼,下了决心。他要去哪,他们就去哪!
马到近前,陈步元猛地勒紧,那马高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差点将两人掀翻下去。
他们见着,高高的城头上,飘扬着白旗子。站着很多蒙古兵,当然也有很多宋兵,还有很多熟人,李烈然,吴同……他们,曾经同陈步元肝胆相照。
但是他们降了。
襄阳降了。
孤守苦守了六年,它还是在朝廷放弃了它之后,将自己也放弃了。
“啊——”陈步元长啸一声,绵长无尽,直震得四周落木萧萧而下。
从此之后,大宋咽喉尽失,蒙人铁骑长驱直入,必将再无阻拦。
“小心!”辛大露眼尖,瞧见城墙上密密麻麻排开的弓箭手,已是拉弓上弦。可是此时此刻,她不但没有畏惧,反倒将身子往前靠,似要舍身替陈步元遮挡。
“后头去!”陈步元铁爪一般,一把就将她复推回身后。
箭如雨,从高墙上无情无眼的射了下来。
他拔出白虎刀,左拆右挡,将袭来的乱箭一一射散。
然而,“牛”马却中箭了,不是一箭,它身形大,不一会儿就被射成了把垛子。
长嘶一声,哀痛至极。“牛”马四蹄折弯,跪趴在地上,回转头恋恋不舍,望着跟随多年的主人——他已经护着他的女人,从它身上跃开,且退且挥刀,抵挡着黑压压的箭雨,
。它又复长嘶一声,终是气绝。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只有陈步元一个人,能拿起铁骨钢刀,削箭如泥,血雨腥风信步。
其余人皆是泰然站于城头之上,仿若在高楼处观赏江上翻船。
辛大露此刻,心中唯一念头,就是深恨自己不会功夫,云生潮起,也不能让天亡了陈步元。
可惜她什么都不会……
此时此刻,谁来帮一把陈步元?!
“贤弟!”辛大露和陈步元的身后,齐齐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我来助你——”
辛大露正要回头,就见着一袭白衣,直从她头顶到跃过,翻着陈步元左侧。他正好挡住了她,也护,在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左手自然而然的往背后挥,似要护住她一样。虽然这动作极是细小,且立马就收了回去,却依然没有逃过辛大露的眼眸。
“颜兄!”
“贤弟!”
他们互看一眼,点头相视一笑,颜公子抵挡左边,陈步元拆掉右路,衣袂生风,袖口同时往中央相靠。仿若潇洒于酒肆,而不是这命悬一线,大暗无天的生死之关。
纵然是生死关,他颜公子,也会同他陈步元一起闯。
辛大露想到这,见着他们刀剑齐心,霎时间连她这个弱女子,也是满腔的豪气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