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的侧殿里,长案上的笔墨纸砚已备齐。谢韫舜泰然自若的提裙迈进殿,亭亭玉立于画前,端详着名画中的景物细节,等待着被翟太后宣见。
察觉到贺云开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她,谢韫舜气定神闲的道:“皇上是在揣测臣妾方才‘任性’的处决田嬷嬷,所要承担的后果?”
贺云开温煦的笑道:“皇后不任性,朕观赏的是皇后的勇气。”
勇气?难道他觉得她的行为很突然?谢韫舜隐隐一笑,他并不了解她,她一直是具备勇气之人,不心慈手软,莫非他把她对翟太后表现出的善意与敬意当作她软弱可欺了?
贺云开平和的道:“皇后这般从容的底气十足,是因受到令尊谢大人的言传身教的多?还是和朕的皇长兄多年共同成长,耳濡目染的多?”
谢韫舜大方的道:“缺一不可。”
贺云开道:“可能皇长兄对你的影响更深远。”
谢韫舜不置可否,胞兄自幼是贺元惟的伴读,她自幼常扮作胞兄书童的模样与贺元惟一起在学堂学习。后来,他们常在一起谈天论地,志趣极其相投,贺元惟渐渐成长着的才华与明智,也在浸润着她的意志。
贺云开温言问道:“你嫁给朕为皇后之前,始终视朕的皇长兄为兄长般?”
“皇上的意思是?”谢韫舜清醒的发现他在慢慢渗入的探究她。
贺云开平静的道:“他爱你。”
谢韫舜惊住。
贺云开认真的道:“他在所有人面前都不苟言笑的深沉,令人敬畏。在你面前,温情而呵护,俨然是爱你。”
谢韫舜的神色顿时隐晦不明。
贺云开随和的道:“他明智渊博,姿容俊朗,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女子的倾慕,令天下的名门闺秀们梦寐以求。”
谢韫舜若有所思的迎视他,心中首先想到的是,这与那日她对他说翟容容喜欢他的情形如出一辙,他说话的形式也是循循善诱。下一刻,难道他会问:你也爱他是不是?
她沉静的等着他发问,他确实需要知道她的心思,需要知道贺元惟在她心中的地位,毕竟她已嫁给他为皇后。尽管她当初愿意出嫁的原因,只是想要成为天华王朝的皇后。
贺云开注视着她,目光温和,气息温厚,问道:“你知道他爱你,是不是?”
竟然不是那个问题,难道他不是更应该在乎那个问题?谢韫舜微微一笑,从容说道:“知道。”
贺云开的神态依旧,只是注视着她的眼神更专注了些。
谢韫舜沿续着那日如出一辙的形式,道:“他胸怀天下,计划了很多将要实施的利国举措,每件计划,他都只跟臣妾一人探讨。”
贺云开静默不语。
谢韫舜继续道:“他视臣妾如心腹,喜爱臣妾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他从未遮掩过。”
她知道贺元惟的英明与志向,是要成为一代帝王之人,不会束缚于儿女私情,如历代帝王一样,后宫的女子都是平衡权利之物。因此,她更愿意在贺元惟的天下里入朝堂为官,做他绝无仅有的朝堂女官,尽管朝堂中的女官史无前例。
贺云开温厚依旧,心平气和的道:“你很迷人,动人心魄,任何人喜爱你,都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谢韫舜一怔。
贺云开温言问道:“今夜,朕可不可以跟你在祥凤宫就寝?”
在她没有来得及婉拒之前,他接着说道:“朕有句私房话要跟你说。”
私房话?谢韫舜想了想,道:“可以。”
这时,侍女木桃禀道:“皇后娘娘,太后宣见。”
谢韫舜冷静的深吸口气,随即朝殿外走去,忽听背后响起贺云开的轻唤:“皇后。”
她回眸。
“需要朕一同去吗?”
“去做什么?”
贺云开沉默了片刻,迎着她清亮镇定的眼睛,只说道:“慢走。”
谢韫舜立刻收起视线,并未多琢磨他的话,轻快的走出宫殿,前往正处于怒气包围下的荣盛宫。
可想而知,翟太后震怒异常,她会不顾体面的发威?
踏进浓重肃杀之气的殿宇,谢韫舜恭敬的道:“儿臣拜见母后,万福金安。”
上座的翟太后嘴唇紧抿,脸色因愤怒而发白,眼神里充满被挑衅的斗志,极力克制着,却有着必将严惩的凌厉,冷声道:“皇后私自处决了田嬷嬷?”
“是,祥凤宫的掌事田嬷嬷无视尊卑,以下犯上,当众冒犯儿臣。儿臣身为祥凤宫之主,当朝的皇后,岂能受一个奴婢的羞辱,免贻笑大方,按照宫廷规矩,下令处决她,维护皇家的颜面。”谢韫舜语声沉着,强调田嬷嬷已是祥凤宫的人,不卑不亢,“却不知对于这种获罪而死的尸体如何处理,故请示母后。”
翟太后衣袖中的拳头暗暗紧握,威声道:“哀家有言在先,田嬷嬷若有让皇后觉得不妥之处,就交由哀家处置,皇后忘了?”
“儿臣铭记于心。”谢韫舜从容不迫的道:“田嬷嬷曾是荣盛宫的人,在荣盛宫恪守本分,到了祥凤宫却颐气指使,外人不知,还以为她是仗着母后的授意嚣张妄为,不便影响母后的名声,只当是她不知分寸,故未惊扰母后,儿臣就私自处决了她。”
翟太后睥睨着她,她字字珠玑,没有惧意没有悔意,简直岂有此理,田嬷嬷是谁的忠仆后宫无人不晓,杀了田嬷嬷,她无疑是在宣战,责问道:“田嬷嬷向来最守分寸,是何举冒犯了皇后?”
“她在母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