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离开没多久,萧风便不再施针,而是疲惫坐在地上,轻轻说,“刚才的话,前辈应该听到了,所以前辈现在不能死。”
寻机睁开眼,歉然看着萧风,“小友……”
萧风叹了口气,“你占卜了什么,怎么会受天谴?”
“老夫……”寻机苦笑了下,“他们送了请柬去,我们拒绝不了。”
萧风摇摇头,“我不想听这个,你说即可,我在这里,天谴谴不到你头上。”
“老夫占卜到,有人一剑开了天,数十位江湖俊彦举霞飞升。”寻机轻笑说,轻轻咳出几口鲜血来。
“看来,占卜师真的是一种可怕至极的人。”萧风笑了下,“告诉他们了?”
“老夫说,群龙腾云,翻天覆地。”寻机轻轻说。
“哦,”萧风笑了下,“这样,他们就只会盯着我了,也好,你们更安全些。”
寻机苦笑,“老夫对不住小友。”
萧风摇摇头,“这些,本来就不是你们该承担的,我有保证让你活下来,但是棋局,我不会再让你插手,我这里容不下任何一个有私心的人。”
寻机点点头。
萧风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那你就睡一会儿,别乱动,我针法不太好,动了针,会很麻烦。”
寻机忽然一把拉住萧风,“小友……不想知道小友的结局吗?”
萧风面色一沉,反手扣在寻机咽喉上,“飞扬,不是你一次次挑战我底线的理由。”
寻机苦笑,“小友真不想知道吗?”
“你够了!”萧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我的结局如何,不需要你来提醒,再乱说,他日我便让你再不可能说出一字。”
寻机却不在意,喑哑说,“小友何必自欺欺人,你从来不曾给自己留后路,你会死,自己把自己逼……”
“闭嘴!”萧风低喝一声,脸色难看至极。
寻机嘴唇张合,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风看着寻机的固执模样,眼神变得冷冽至极。
有一瞬间,他几乎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要一巴掌拍死眼前人的冲动,可到底还是被他忍了下来。
一盏茶时间,萧风才平复下情绪,长长吐出口浊气,“你好好休息,我一个时辰后来给你取针。”
说完,他几乎夺门而逃,可出了门,他却没走远,而是撑着柱子,大口大口喘气。
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逼他,逼着他认清现实,可他就算真是个怪物,他又做错了什么,还是他本身存在就是个错误,那为什么要让他存在……
如潮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可他毫无办法,他不能跟任何人诉说,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发脾气摔东西,大哭大闹,甚至连告诉别人他的奇怪能力也只敢虚伪地说是他身体里藏了只怪物,而不是他是个怪物,他能怎么办?
正在这时,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话,“所有人都有资格哭,唯独你没有。”
他呼吸一滞,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时,他还很小,三岁或者四岁,他忘记被谁在胸口划了道大口子,深可见骨,疼得他哇哇大哭,死活不再跟那人打。
那天,皇叔沉着脸看他,将他提起来,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宛如血狱的修罗,把他都吓得忘记了哭。
皇叔说,“你有什么资格哭,因为你,我朝将士数十万马革裹尸,万千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你父王整日顶着众朝臣的压力,力排众议,你母后整日心惊胆战,生怕你被人杀了,还有那些被你引来的人,因为你,一场乱世,你有什么资格哭?”
皇叔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冷冷说,“所有人都有资格哭,唯独你没有。”
他对不起所有人,他欠所有人的,所以他没有资格落泪,
他多么怕这段记忆,选择性忘记,以致于他以为他识愁只是因为一年多后那两个人的哄骗。
萧风几乎要不会呼吸了,扯下脸上的面具,脸色白得吓人。
他顺着柱子缓缓蹲下,眼前的光白得耀眼,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都要逼他,让他一点点接受不好吗?他又从未想过逃避,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而已。为什么不多给他点时间?
他闭上眼,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所有人都能逃避,可他不能。
有人大叫着跑过来,使劲晃萧风,萧风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对他没有恶意的,他便没反应,只是蜷曲着身子。
林枫几乎吓懵了,他就是铸剑台之事后出去转悠了一天,一回来这小家伙怎么成了这样了,这还是那个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吗?
林枫看着少年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器,几乎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想起来,“探脉,对,探脉。”
他刚伸手过去,怀里的少年一口鲜血吐在他手上,冷冷说,“别碰我。”
林枫呆了呆,心里忽然就起火了,都这样了,还不让碰,他想干嘛?升天啊?真当自己是神仙了?就是真是神仙,现在也是被剔了仙根的,逞什么强?
他紧抿着唇,也不听萧风的,伸手就去拉萧风的手。
那少年身子似乎缩了缩,清咳了几声,哀求说,“别碰我,求求你。”
林枫心里莫名一疼,有些呆呆看着萧风。
这少年刚才在说什么?他在求他?这个天下无敌的少年在求他?他怎么可能求人呢?这少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