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肖瞳孔骤缩,一时无言。
萧风却不打算再停留,起身拍拍衣衫,准备离开。
听潮阁内太冷了。
“殿下留步。”在萧风快拐出听潮阁时,曹肖忽然从书海里冲了过来。
萧风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说,“皇叔可以多考虑几日,我不急。”
“不必了。”曹肖声音有些发颤,“曹肖日后听命于殿下,绝无二言。”
萧风勾了勾嘴角,“哪怕青史留名却是个千古罪人?”
“殿下都不惧,臣又何惧。”曹肖决然道。
萧风沉默了几个呼吸,摇头离去,“皇叔高估了我,我不过十三,哪来的这般大能力。”
曹肖怔了下,面色又复杂起来。
是啊,即便日后真是千古骂名,皇都又岂会让皇室蒙羞,记入史册的一定是‘六皇子因病早夭’一笔带过。
“义父!”叶真从楼上追下来,有些轻喘喊了声。
“去六楼。”曹肖有些疲惫说。
“是。”叶真点头道。
世人都以为听潮阁六楼,放的一定是绝世秘典,只有亲眼目睹的才知道,上面是历代庆国王的牌位。
那是一个祠堂。
一个唯一庆国王才能进去的祠堂。
“进来。”曹肖看了眼停在门前的青年,淡淡说。
“义父,不可。”叶真眉头猛地皱了一下,摇头道。
“进来。”曹肖重复了遍。
“义父!”叶真微微抬高了声音。
曹肖却直接跪倒在了祠堂前。
“不肖子孙曹肖,在此向众列祖列宗请罪。”他深深拜服下去,头埋得很低很低。
叶真张张嘴,到底再说不出话来了,一声不吭跪在了祠堂外。
“先祖受圣祖之恩,驻扎郦蜀,后子子孙孙,代代感念圣祖荣光,不敢有二心之举,如今已是千年。”曹肖叩首不起。
“然世事变迁,曹家人丁愈稀,内君王猜忌,外虎视眈眈,又有妖孽出世,虽有心承先辈之志,终是力不从心。”
“如今帝君剥权,铁骑分崩,四分瓜分,先辈千年经营,终是败于不肖子孙一人之手,心知万死难辞其咎。”
“然,天下硝烟欲起,不肖子孙本以为可置身事外,却已入东宫之局,进退两难。”
“百般思量,不孝子孙自视无大志胸怀,却不愿天下再起战乱,愿一人承天下骂名,以求天下暂平,百年后,于黄泉之下自当谢罪,愿先辈泉下护佑。”
曹肖再叩首。
“此外,叶真品行端正,才略眼光皆属不俗,若长德身死,不肖子孙将推其继任庆国王之位,望列祖列宗勿怪。”
叶真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义父?”
曹肖再叩首,起身敬长香一炷,走出祠堂。
“义……义父……恳请义父三思。”叶真几乎失了分寸,拉住曹肖道。
曹肖叹了口气,“我既站在了殿下这边,长德十之八九是要身死的,难道让皇都派人来继承庆国王之位?”
“难道没有其他选择吗?”叶真有些不知所措。
曹肖苦笑了下,“你知道殿下布局,什么最让人防不胜防吗?”
叶真现在哪有心思去想。
曹肖自顾自道,“他说了能说的,却也不知不觉点出了不能说的,我们从来没有不同意的可能。”
叶真怔了下,瞬间又头皮一麻。
那少年在说庆国王的底牌,何尝不是在说把柄,他们听了便没有再反悔的余地,除非他们有足够大的决心和毅力鱼死网破。
可便是他们真放手一搏,也可能只是做困兽之斗,因为少年说过,除非帝君亲至,否则无人能拦他。
原来,看似好说话的少年这般不好说话。
最让叶真心底发凉的是,这不是阴谋,却是确确实实的阳谋。
明明白白摆到台面上的,那少年还问了不止一遍,可他们还是跳了下去。
“走吧,这几日郦蜀二州可能要翻天覆地了。”曹肖看着叶真的神色变化,又叹了口气。
这义子到底还是天真了些。
……
受累于两个少年人的拜访,清凉湖里的锦鲤今早全都空着肚子。
萧风与剑掠云一前一后走出听潮阁时,有数百条锦鲤在浅水边游曳。
正巧天光大好,阳光洒在波光粼粼上,金红交映,景致甚好。
两个少年人都不急,沿着湖畔缓行,那些锦鲤便也跟着他们绕湖而走。
剑掠云有些惊奇看着那些锦鲤,毕竟万鲤来朝可不是哪里都能见的。
萧风看过几遍了,倒没少女热衷,四下打量,然后他看到清凉湖那边站了一袭素衣,微微眯起了眸子。
若他记得不错,上一次他往清凉湖里丢玉佩时也是这人看着的,那他们两人还真是有缘呵。
“要不要去认识一下呢?”萧风不由有些兴趣起来。
他略一斟酌,自觉该是无事,便下了决定,那袭素衣却似乎不喜欢见萧风,身形一闪,直接离开了。
萧风略略有些遗憾,不过并未去追。
到底是庆国王府,他不请自来已经是失礼,若是再到处乱跑就过分了。
两人绕过大半清凉湖,再往外便是花廊,然后是九曲十八弯的王府大院。
“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他们也拦不住你。”萧风见剑掠云有些舍不得,建议道。
剑掠云看了眼萧风,“我跟着你。”
萧风打了个哈欠,没有回答。
他不否认想支开这丫头的事实,毕竟他要去的地方都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