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城里的大小酒肆醉生梦死了几日之后,我才想起了母亲临走前的嘱托,去看望我们易氏子弟的启蒙先生辛老夫子。
我当年在清风泽书院时,可能太过顽劣之故,一直很怕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先生,没少挨过他的训斥。
如今想来,正是有了老先生的教诲,我愚笨的皮囊之下才多少还有了点老庄、诗经、楚辞、汉赋的文墨底蕴。
才不致沦落为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之人,或者只会刀枪棍棒的一介莽夫。
我的眼界里从此才有了远方、家国和天下,还可以和上官燕喜这样的绝世佳人在一起,讨论《南风》、《凤求凰》的内在之美。
所有这些,都是老先生当年潜移默化的教导之故。
如此说来,除了母亲、爷爷这般的血脉之情,辛老夫子也算是我此生中的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前去陇上塬这天,是初冬雪后少有的暖阳天气,长安城外的关中沃野秋高气爽,千沟万壑之间紫气升腾,一派迷人景象。
在西市里采购了一些吃用的礼物之后,我们一行五人在上官燕喜的引领下,出厨门,过渭水东桥,然后沿着灞水一路纵马北上。
两个时辰后,上官燕喜指着前方的黄土山岭告诉我们,陇上塬到了,辛村应该就在这片塬上的某个角落里。
于是我们开始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打听了起来,原来以为陇上塬就是一处巴掌大的地方,走近时才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
“易兄,忘了告诉你,塬在关中这儿是高台的意思,也是我们老秦人时代生息之地,一个塬上四周一般都会有几百个村落。”
上官燕喜牵马走在了前边,略感抱歉的回头笑道。
毛遂自荐做我们的向导,到地方了却搞不清具体的位置,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几百个村落!那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身后的沙米汉惊讶的大叫道。
“辛先生在陇上塬这一带很有名气,我也有所耳闻,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打听到辛村的具体位置!”上官燕喜自信满满的道。
融雪过后的黄土阡陌还没有干透,像胶漆一般的黏人。
眼看着燕喜小姐漂亮的暖靴就要沾满了烂泥,我很是觉得抱歉。
于是就硬是把这个可爱的小女子扶上了马背,由我在前面牵马行走。
心眼活泛的秦冲他们,也赶紧上前来脱去上官燕喜的靴子,用路边的枯草擦拭干净,再一人一边的给她穿上。
俗语云,女子是男人的颜面。
我们几位少年就算糟蹋成泥人也不要紧,只要随行的上官小姐还能美艳整洁如初,在辛老先生那儿,我们作为客人的尊严也就保住了。
上官燕喜也许从未受到别人如此的伺候,坐在马背上开心的面如桃花一般的绯红。
而我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如同拉着刚刚买回来的新娘,正赶在回家入洞房的路上。
燕喜小姐说的没错,没过几个村口,遇见的农夫就告诉了我们辛村的准确位置。
沿着村边小溪的河床,一直到头就是辛村啦!
而且溪水很浅,刚刚淹没过马蹄,骑马在上边行走没有任何的问题。
阿弥陀佛,多谢佛祖的保佑,让我们不再忍受这烂泥之苦。
就着溪水,我们四人洗去了脚上的污泥翻身上马,顿时倍感轻松。
锅盔刘的运气差了点,在前面的烂泥地里尽然滑倒了两次,整个棉袍上都是泥巴。
如此冬日,他总不能连棉袍也一块洗了,只能用路边的枯茅草草擦拭了一下。
看着他的狼狈相,我恨不能脱下自己的袍子和他调换,更是忍不住的想大声的狂笑。
秦冲和老汉二人可就不管那么多啦,调侃他还是手脚不稳的小娃。
气得锅盔刘恨不能调转马头返回城里去,但看在我和燕喜小姐的面子上,才强忍下这口难堪的怨气。
小河的尽头如前面的农人所言,是一个四五户人家的稀稀疏疏的村落。
“客官找辛夫子啊!村北那片枣林之中就是,我带你们前去!”
村口阿叔听说我们找辛老先生,热情的在前面给我们引路。
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箭之外的山坡林地之中,有一座十几间茅屋的院落,尽然还隐隐传来了诵读之声。
“阿叔!老先生还在开馆授学?”我惊喜的问道。
“哎!老夫子大善人啊!这些年来收留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男娃女娃,他是在教授这些个野娃识文断字呢!”
带路的阿叔憨笑着答道,说话之间,我们已来到了茅舍的院外。
“老夫子!辛老头!你家来客啦!”
“如此冬日,荒郊野外有何客来?老灶头,惦记起我家的红枣酒酿了吧!呵呵!”
但闻两个总角小童吱呀一声打开了柴门,一只黄犬欢悦而出,紧接着须发具白的辛老夫子,杵着一根木棍颤颤巍巍的走出门来。
“老先生,不孝学生易金城看您来啦!”
见到老迈的辛夫子,我不觉心头一热,倒头跪拜在他的面前。
“你就是金城娃?让老叟好好瞧瞧!呵呵!”老夫子把木棍交给了童子,乐呵呵上前扶起我来。
“哎呀,果然是金城啊!还有武威、长安、兰果尔、亚米卡,想煞老夫也!”看到我的瞬间,老先生不禁激动的老泪纵横了起来。
看到老先生的涕泪,我尽然如同见到了母亲这样的亲人一般,也不禁痛哭了起来。
燕喜小姐他们见状赶紧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