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邸店,卧龙居。
谢心珏犹自伤心不已,阿兄如今生死未卜,她就像丢失了魂儿,这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谢循站在她身旁,叹息一声,劝慰道:“玉儿,生死有命,你阿兄足智多谋,临机应变的急智更是当世少见,相信他定能逢凶化吉,你不必如此悲伤。”
见阿玉没反应,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此时大军围城,你我父女也身陷兵祸之中,你阿兄不在城中,或许反而逃过了一劫,唉……你尚未及笄便遭逢大难,你阿母若是泉下有知,定要怪罪我了。”
谢心珏转过头来望着父亲,谢循容颜沧桑、满脸忧虑的神情看得她很是心酸。
她擦了擦眼角泪痕,哽咽道:“阿玉知道了,阿爹,你说得对,阿兄福大命大,不在城中,没准反而躲过了这一劫,我只是想着此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心中有些难过,阿爹不必担心女儿。”
谢循见女儿开口说话,心中升起少许安慰,微笑道:“你放心,阿爹无论如何也会想法子保住你的性命,实在不行,我便出城去与那贼谈判,大不了让他们劫了你我二人,凭着上虞的钱财,换你安然返回应当不成问题。”
“阿爹,难道真的没有可能守住马平吗?若是城破,这城中势必生灵涂炭,阿兄若在,他定能想出退敌之策。
女儿真是没用,阿兄此前在南溪,仓促间临战,立时便想出了雀皮可制天灯传讯,我想了一整日,也想不出如何用城中的纸张,做出能载人出城的天灯来。
马平城破败不堪,若无援兵赶来,即便将士出死力守城,便是城中的储粮也坚持不了多久。”
谢循安慰道:“阿玉,你已然尽力了,离马平最近的龙州,距此也有八十里之遥,天灯再大,这么远的距离也是不可能被现的,至于用它将人载出城去,便是你阿兄在,也未必能办到,你不要再难过了。”
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粮食尚在其次,且不说城外贼兵十倍于马平,就算能守住一些时日,城中人畜牛马的粪便运不出城,用不了多久,就可能生出疫病来,到时……
沈郡守已然决定与城俱亡,他虽全了为人臣子的节义,却连累了城中这许多百姓,实在是书生义气,迂腐不堪!”
谢心珏道:“阿爹,若是换成你是郡守,又当如何?”
“我自会以死全了君臣之义,不过死之前定然会设法让欲降的将领掌兵,我死之后,自然能保住这一城的百姓!
这世道,古往今来不论谁掌天下,民众总是如蝼蚁般苟活于世,百姓何辜?”谢循慷概激昂,愤然道。
谢心珏望着父亲大义凛然的神情,心中忽然升起前所未有的崇敬之情:“阿爹和阿兄其实非常像,他们俩是同一类人,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
不知何时,城外战鼓声再次响起,父女二人匆匆下楼出了坊门来到马平的主干道龙门大街上,抬头远望,不远处靠近城墙的天空中,又一轮瀑布般的火箭倾泻而下。
离南门较近的几个坊巷中,已有许多木楼着起火来,城中到处都能听到哭喊声,谢循无奈叹息:“战阵之下,人命贱如蝼蚁,至尊崇佛学远道教,或许并没有错,唉……”
一队推着水车的兵丁急匆匆的正往城门方向赶去,不经意间,谢心珏瞧见龙云正光着膀子,吭哧吭哧的推着水车快往身前行过。
她急忙上前几步,出声问道:“龙云,你怎地被征去救火了?老.胡在干嘛?我有事情同他商量。”
龙云抬头看来,这才觉二人就在身前,他急忙停下脚步,回道:“谢公,小公子,此时城中哪里还需要巡检?都尉大人早已接管城中所有能战的兵马,回头小的定然也是要上城头守城的,老.胡已经在城头上吃了几轮箭雨了,此时有没有命在尚不清楚。”
谢心珏欲言又止,心中百味杂陈,谢循轻拍了拍她的肩背,对龙云道:“龙云,你去吧……保重!”
龙云心中激动不已,谢循竟然让他保重,这让他万万没有想到。
他重重的抱拳道:“小的贱命一条,生死无碍!侯爷和小公子多多保重,若是都尉大人今夜突围成功,或许马平尚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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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谷,摩崖居。
谢迁和众人在百花园中忙了一夜,直到清晨方才在奚奴的陪同之下,回到了石窟休息,二人并排坐于榻上,谢迁看着眼前劳累了一整夜满脸困倦的女子,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他前世极少与女子打交道,偏偏唯一一位真心相待的女子非但背叛了他,还将他置于死地。
来到这南朝,他早已堪破生死,对感情虽然一如既往的真诚,却少了一些从前的谨慎专注,多了些许率性而为、放浪不羁。
他心想:“若是前世能得阿奴为妻该多好?天意弄人,我此去只怕九死一生,对阿奴来说,上天太不公平了,唉……”
“阿奴,你歇着吧,我想看你睡着时的样子。”谢迁微笑道。
“秦郎,你今夜便要入城,需养精蓄锐才是,奴家不累,你歇息吧,我去给你准备些酒肉。”
谢迁摇了摇头,柔声道:“阿奴,你我虽只相识两日,却是缘分天定,你放心,但教我有一口气在,定然会回谷中与你相守到老,若是我没回来,你便将我忘了吧。”
奚奴瞬间眼圈通红,眼眶中满含泪珠,哽咽道:“秦郎,你不必担心阿奴,此次事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