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昌衡听到那小厮的禀报后,瞳孔顿时便是一缩,他将交椅扶手上雕篆着的骏马死死握住,花纹烙印进掌心。
昨日顾太医来诊脉的时候还曾说过何氏的病情虽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太糟,但三五个月却还是能挺得过去的。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明靖珩亦是有些惊讶,见身旁的云昌衡面色不虞,便起身行礼道:“既然您家中有要事,我就先告退了。”
云昌衡点了点头,何氏与二房多有龃龉,这可以说的上是云家的家丑,纵然是未来的女婿,也还是少知道为好。
明靖珩起身正待出门,待走到那屏风边上,却听见另一边有女子小声说话的声音,他心中顿时便是一柔。
云家老夫人去世了,也不知道她该有多难过。
正这般想着,突然面前又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丫鬟,跪倒在地,道:“老爷,老夫人她……”
明靖珩顿时便是一愣,只听到他身后的云昌衡瞬间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出门之后,却似乎想起他还站在堂上,又道:“明公子先回去吧,家中事务繁忙,恐怕是不能相送了。”
明靖珩点了点头,道:“我都晓得。”见云昌衡神色不似往常,又轻声劝慰道,“您也请节哀,逝者已矣……”
云昌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正堂一侧的屏风内,听到云昌衡起身离开,三个姑娘顿时炸开了锅。
“二姐姐,祖母是不是?”云彦芙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彦芷点了点头,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轻声道:“无论如何……咱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往寿山堂去罢。”
云彦芷从椅子上站起身,神色有些恍惚。
何氏的死太过蹊跷了些,她记得,前世的时候,直到她被关起来之前,何氏还是好好的。难道这一世她的所作所为令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变动?
她正在心中思虑着这件事,却忽然听到屏风的另一侧,传来三声轻轻的叩击声。
明靖珩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温柔的安慰声:“云姑娘……请节哀。”
屏风的另一侧静悄悄的,似是没有人存在一般,明靖珩心中有些难过,又轻声道:“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四岁。都说人死灯灭,但只要你一直念着他,就不会消亡。”
云彦芷站在屏风的另一侧,却是神色有些异样。
她与他夫妻十年,恩爱有过,背弃也有过,可是她却总也看不透他。哪怕是一切从头再来,她怀揣着上一世对他的全部了解,她也未曾看明白他。
罢了,她垂下双眼,纵然这个人以后会再度成为她的丈夫,她也没心思再去钻研他的一举一动了。
云彦芷轻声道:“多谢明公子。”
听到她的声音没有过多的慌乱和悲伤,他略略放下了心。
他看着屏风前,她朦胧的剪影,心中却是陡然生出一种淡淡的遗憾来。
她恐怕马上便要去守孝了罢,为祖母守孝需要一年。孝期之中,忌嫁娶,并且,一切的宴会、节日她都不能参加。
他们的婚事也只得推后了。
云彦芷见他不再说话,便领着两个妹妹离开了正厅。走出正厅,便有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妈妈丫鬟们跟了上来,云彦芷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六妹妹那里派人去通知了吗?支会各房针线上的丫鬟,赶制出麻衣孝服来。另外,叫人把各房门上床上挂的灯笼剪纸都摘了,换上旁的东西。还有,大姐姐和大伯母那边可派人通知了?”
那管事的妈妈站在她身边,听她将一切说完,便冒了一头的汗,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一般。
云彦芷瞥见她那一脸的惶恐,轻叹了一口气。正待再细细分说一遍,却听得身边一个管事的媳妇轻声应下,口齿伶俐,条理清楚的将围在她身旁的一通丫鬟媳妇们尽数派了出去。
云彦芷心中暗暗赞了一句好,站在原地看她将人指派完后,问道:“你是哪家的媳妇?如今在什么任上?”
那媳妇穿着翠色的衫子,三十左右的模样,衣饰不甚华贵,却极干练的样子,听到云彦芷询问,她轻声应道:“回二姑娘,奴婢是外院周岚的媳妇,如今管着老夫人小厨房的采买事宜。”
云彦芷点了点头,听到她的夫姓,又问道:“周岚……你可是周妈妈的二儿媳妇?”
原来是母亲的心腹,怪不得会被派到何氏屋里,管着最重要的厨房采买。
二房和何氏一向不和,这个位置定然极是难做,一点的不当都不能出,能做的了这件差事的定然是个极妥帖的了。
那媳妇轻声应下,云彦芷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我记住你了,你先去吧。”
那媳妇面上并无波动,只淡淡应了句是,便退下了。
云彦芷目送她渐渐走远,心中却赞了她一句,拿得起放得下,到底是周妈妈为自己儿子挑的媳妇。
她也应当为一年后做些准备了。上一世她死的糊里糊涂,连阔云堂为何会起火都毫无头绪。这一世,至少她不能再一次坐以待毙。
寿山堂小院门口的琉璃灯笼已经摘下,换上了写着大大的“奠”字的白色灯笼,院内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腰间系着麻布的丫鬟们跑进跑出。
云彦芷一身素白的衣服,带着几个妹妹,从寿山堂的正门中走了进去,顿时门外便有丫鬟通秉:“姑娘们来了。”
徐氏从屋内匆匆迎了出来,见到她们,忙摆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