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在卢氏被幽禁的那天晚上便得知了此事,她刚刚净了面,大丫鬟月桂正在帮她拆卸簪环,听到云昌衡的话,她正往面上涂香膏的手指却是凝在了半空。
啪嗒一声,那香膏子落在了酸枝木的妆台之上,那妆台遍体透雕着并蒂莲花的图样,乃是她出嫁时娘家给她准备的嫁妆。
香膏落到了雕花里,那花纹雕的精细,却极难清理,只怕月桂她们又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云昌衡见她失神,便走过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月桂见状,便下去了。
云昌衡放缓了语气,柔声问道:“怎么呆了?”
徐氏这才晃过神来,冲着镜子中他的脸笑了笑:“只是没想到,卢氏和茉姐儿竟然有这个胆子而已……”
云昌衡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子从那梳妆凳子上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他:“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以你的心智,只怕也很快就会猜到了,此事老太太亦有参与。”
徐氏皱了皱眉,她面上有几分的凝重,道:“没想到,老太太竟是一直没有放弃让你过继孩子的事情。”
“在得知卢氏怀的是男胎后,她便唤了大嫂和我,对我说待卢氏的孩子生下后,便抱到她膝下养着,名义上记到长房去,但实际上仍算是我们二房的人。”
云昌衡却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事,他想了想,又道:“依大嫂的性子,想来是肯定不会答应了。”
刘氏为人耿直正派,是绝对不会做出夺人子嗣这种事的。
徐氏点了点头,道:“大嫂的确是严词拒绝了,老太太当时面上便有几分不虞。”
云昌衡却是冷笑道:“她自然是不高兴了,一心一意的为长房着想,结果大嫂还不领情。”
徐氏少见云昌衡直言嫡母的不好,她不由得噗嗤一笑,道:“你倒是不再谨言慎行了,不怕被政敌听见,参你不孝了吗?”
云昌衡亦是笑道:“如今就你我夫妻两个,哪有什么政敌能听见。”见妻子并无什么负面的情绪,他又道,“我傍晚去了老太太那边,与她说清楚了,如今老太太只怕要蛰伏一阵子了。”
徐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只要何氏还活着,何氏的兄长依旧是阁老兼吏部侍郎,何氏就永远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如今官场上,云昌衡却是和何阁老同属太子阵营的,不知道此事会不会影响何阁老对他的看法。
徐氏蹙起了眉头,担忧道:“何阁老可是会难为你?”
云昌衡笑了笑,道:“放心吧,何阁老是个政客,如今太子那边正是用人之际,他还不至于为了内宅争斗而打压我。”
徐氏笑了笑,放下了心。
云昌衡却是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今日下午,我与母亲摊牌后,便给岳母和大舅送了信过去。只怕大舅过不了两天便要从天津卫赶过来为你撑腰了,到时候他若是责骂我这个做妹夫的,还望夫人能为我美言几句。”
他单膝跪在地上,额头与徐氏相顶着,轻声笑着。
徐氏轻笑,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嗔意:“怎么,侍郎大人这是要贿赂我吗?”
云昌衡手扶上了徐氏隆起的小腹,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洛娘,你也过了头三个月了……”
却是红烛帐内,一派春光。
果不其然,第二日徐老太太接到了信,连回信都没来的及回,便匆匆忙忙拖上了自己正在润德堂处理事务的长子,忙不迭的跑到了云家给徐氏撑腰来了。
徐老太太到云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傍晚的时候了,云昌泰和徐氏正坐在一处一边吃着晚饭,徐氏便一边听着周妈妈给她回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六姑娘那边,老奴派了檀香姑娘过去收拾东西……二姑娘在抄检卢氏的时候,命老奴将卢氏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归到了六姑娘的库房,如今清点起来,恐怕还要一段时日。”
自打云昌衡与何氏摊牌后,檀香便从云彦芷那边搬了出来,到了徐氏身边服侍。
云昌衡闻言便赞许的点了点头,不吝啬这些财物,照顾庶出的妹妹,云彦芷的确是做长姐的料子。
周妈妈又道:“三姑娘那边……她病的厉害,昨日顾太医问诊后,说不可随意挪动。”
云昌衡的面色便有几分不虞,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徐氏,徐氏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不语,只一心一意的吃着自己的饭。
他明白妻子的意思,此事云彦茉定然是参与了的,她如今不干涉自己的决定,已经是对自己的尊重了。
而自己,也要拿出相应的尊重给妻子。
他将手中的筷子放下,问周妈妈:“顾太医可曾说大约要将养多长时间了吗?”
周妈妈面色有些无奈:“太医说了,至少也要养个半年。”
云昌衡沉思片刻,道:“那半年之后,便将她送到苍山的庄子上去,对她严加看管。”
周妈妈应了句是,便打算退下。
周妈妈刚要出房门,却听到背后有人唤她,她扭头一看,却是徐氏叫住了她:“老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周妈妈看了她,斟酌着道:“昨天老爷走后,老夫人便称病了。”
徐氏心中有了数,正如他们所料,何氏这是要暂时收敛锋芒了。
饭正吃到一半,却听见月桂走了进来通禀道:“徐家老太太和老爷来了。”
徐氏顿时便是一惊,她显然是没想到母亲在接到信后,这么快便过来了,而且,还拉上了自己作为徐家掌门人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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