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来到将军府的时候,封禹已经收拾妥当,正在红木博古架旁站着,端平的两只手中各自握着一个小手炉。
都是蒋梧阙给的,左手里金灿灿的这个被她称为“心肝”,右手中则是一个普通手炉。
盈盈一握的两个小东西在这种风雪天中最是让人舍不得放下,冰凉的手指贪婪般的汲取上面的温度,恨不得它能更热点,再热点,能将屋外冰雪融化最好。
“少将军,”小侍双手交握身前,低眉顺眼的站在门旁轻声提醒,“张夫郎来了。”
封禹身子一僵挺直腰背,看着双手里的小东西,眼神轻轻颤了颤,随后慢慢的将它们放在博古架上。
封禹知道自己该走了,该去王家看看女方容貌家境如何,可否何他心意,可明知该如此,两只脚还像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张氏过圆门时谈笑的声音在耳边慢慢放大清晰,封禹这才闭上眼睛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出去。
“少将军?”张氏见到封禹后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试探着问道:“你…不换身别种颜色的衣服吗?”
封禹一身月牙白锦袍,乌黑长发被白色布条高高的束在脑后,负手而立站在门口廊下,吸引住一干侍从倾慕的视线。
封禹这幅打扮当真附和少将军清冷疏离的气势,突出他清隽的容貌,极其适合春季出门遛马踏春,可他今天是去女方家里,没有几个爹爹愿意看到女儿的夫郎比女儿还要英气,还像个女人。
张氏这算是彻底看出来封禹对今天到王家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未涂抹打扮就算了,还特意挑了这么一身衣服。
见封禹不像会转身进屋换衣服的模样,张氏这才轻轻一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莫说别的,封禹是真的好看,这个样子的封禹比大多数女人都要英气,让张氏忍不住抬手挎着他的胳膊。
封禹其实并不喜欢坐轿子,可惜今个封老不许他骑马。
两顶软轿就停在门外,同轿子一起立在门口的还有秦楚。
秦楚一身青黑收袖长袍,在满天纷飞的大雪中如同石柱子一样站在外面,身旁是劝她进府的门子。
秦楚面无表情置若罔闻,直到看见封禹从里面出来,她这才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如同重新活了过来。
“封禹……”秦楚喊出这两个字接下来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看着在白衣衬托下模样更显清冷的封禹,动了动嘴唇,终究握紧拳头没再说别的。
封禹在门口看见秦楚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往周围扫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披裘抱手炉。
封禹抿着嘴唇缓慢的收回视线,轻轻的垂下头。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失落也有,委屈也有,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埋怨。
心像是被人用手揪着,恶意的握紧一把又一把,似乎在问他,难不难受,疼不疼?
张氏怕下雪路滑耽误了约好的时辰,就出声打破两人相对无言的尴尬局面。他是成过亲的过来人,怎么能看不出秦楚看向封禹时眼里压抑的情感?
年轻人,总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其实一眼就被人看穿了。就如身旁的封禹,他心里怕是也藏着一个人,一个他觉得不可能的人。
感情就是这样,你最终嫁的或是娶的,哪有那么刚好都是你爱的?还不都是迫于现实种种两人才成亲,最后慢慢磨合成一家人。
张氏出声给秦楚一个台阶下,免得她在门口这么突兀的站着,“秦副将是来找封帅的吧?她刚才还说正缺人下棋呢,你要是没事不如进去陪她对弈两局?”
秦楚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张氏说的什么,呐呐的哦了一声,脚步僵硬沉重的往将军府里迈。
走到封禹身旁时停下来,没看他,垂着眸,压抑着声音问,“非要去吗?”
封禹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抬头看向府外漫天飞雪,声音飘远,“非去不可。”
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今天不去王家,明天说不定还有个李家,对封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封禹最终还是掀开帘子坐进轿子里,跟着张氏去了王家。
秦楚只觉得自己满嘴苦涩,心像是被人掏空了,全身酸软无力到不知道该怎么出手拦他。
张氏像个合格的冰人和长辈一样,在路上掀开帘子叮嘱封禹拜访时的规矩。他轻声细语的,也不知道坐在另一个轿子里的人能听进去多少。
两顶轿子刚到城西拐了弯,抬轿的小厮就看见前面闹哄哄的一片,走近点才发现闹起来的正是她们要去的王家。
王家门口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不少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
张氏在轿子里明显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忙让人把轿子停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好的今天上门拜访,王家怎么突然出了状况?
张氏让封禹在轿子里等等,自己走过去找人问问出了什么事。
那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见张氏好奇,忙跟他说道:“你不知道,王家今个可出了大丑事,以后王主君怕是没脸再用之前清高觉得谁都配不上她女儿的眼神看人喽。”
张氏隐约听见被人围着的圈子有男子哭泣的声音,最刺耳的是王家主君的谩骂声,跟他昨个见到的大方得体的男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张氏眉头微微皱着,心里生出对王主君的不喜,问那路人,“可否能详细说说出了什么事?”
“王家今天的事,怕是比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