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复,因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着她,何谈失去?
“你永远不会失去我,只有我失去你的份。”这是他心底的话,没有发出去。
妈妈敲门。她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即开了门。娘儿俩坐下来闲聊一会儿。才好好说几句话又将话题转移到她终身大事上来。
她只说:“我懒理别人自然没有谁来追我。这种事急不来,我有分寸。况且小川新故,不等一年半载,人家还骂我薄情呢。”
母亲说:“日子自己过的,你跟沈川感情未必很深,心里怀念些就够了。关键是你年纪不小了,女人一旦过了最佳生育年龄,有你后悔的。”
她更来气,口不择言。
“那我不结婚也不生孩子。”
母亲捶胸顿足,偏知女儿脾气,生怕招惹她的眼泪,反倒不多说什么,叹了一口气收拾碗筷去了。
丛诗薇瞥见梳妆镜中的自己,两腮气鼓鼓地,眼泪悬在眼眶中打滚。明明是个坚强的人,偏偏这般柔弱,动不动就哭。
心想:“等我哪天把从一带回家,妈妈就高兴了,把他介绍给亲戚朋友,我也倍有面子,还要带去同学会,那我一定是最出风头的人,走到街上也特招人恨。”
他多么优秀,当作小说里的男主角也丝毫不突兀。他的星光加持在我身上会让任何人艳羡不已,现实版灰姑娘的故事。我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撞了天大的好运,理应激动兴奋,感恩戴德。
可是心里属实空落落的,为什么?
大概我还是矫情了些的。如果我们能挺过一年,我一定嫁给他,只要他到时还要我。
忽然心血来潮,很想把这句话发给他,当作彼此一个诺言。转而想起白沈川而作罢。他俩不也有差不多的承诺么,既已策定的事情往往朝着相反方向发展,按时兴话说。
还是不要多此造作,顺其自然好了。
第二天吃完午饭去看望小川父母,准备在那里吃晚饭。本来昨天邀请二老同来过年,毕竟差点做成儿女亲家,前两月还一起谈笑风生,张罗屋前瓦后,不可谓不亲近。这是母亲的意思。
他们说见不惯热闹,悲悲切切的也不好见人,不来了,约定今天过去。又说诗薇一人来就成,让她陪陪沈川,我们无妨。
一大早,母亲拿出两盒鹿茸人参及一篮水果要她捎带上,嘱咐她说话小心些,不要使性子,谨防伤了两位失独父母的心。
丛诗薇有点不耐烦,皱眉说我知道了,我何曾和别人耍过性子,我只在家里这样。也懒得和母亲辩解,提上礼物出了门。
白父白母都是知识分子,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温柔贤惠,所有外露的悲伤已在儿子出事后那几天表演尽了,现已归于平静,至少是表面上归于平静。
将诗薇让进屋,怪她太讲究,带什么礼物。又倒茶水,将出果盘零食,殷勤招待,好像不曾有过那些不幸一样。
然而一切确已不同。没有对联没有喜字福字,室内亦无装点,满眼见不着丁点喜庆的颜色。再怎样假装平静也没有心思过年。
他二老恐怕昨晚也没有好好吃年夜饭。我,我昨天就该过来的,亲手给他们烧一顿饭,尽管手艺差劲,至少心诚意足,让他们有些安慰。
白父简单同她打了招呼便钻进书房去了,和白母围着茶几说话,说说停停,终至完全沉默,没有话说。
她向来不愿见人受苦,何况自己也曾为那同一个人撕心裂肺过,更能感同身受,便说:“伯母,我往后就是你们亲生的女儿。”
白母眼眶泛红,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强颜欢笑:“好孩子,我家没有福分,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不必担我们的心。白老师既是科研工作者又是大学教授,有对社会和对国家的责任,我既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又能在工作中做副手,从学生时期一直到现在,志同道合,相依相伴,世上再没有几个像我们这样的,这是老天爷待我的厚处。”
“儿子没了,他爸还有未竟的事业,我自当陪伴照拂,你不必担心。沈川在时也没有回家来几趟,如今只当出趟远门,亦谈不上寂不寂寞,我和你白伯父在一起已是人生至幸。沈川为国捐躯是他的幸处,只是福薄了些,没能和你伴上几年,他一定遗憾之极,只盼你多记他几年好,也不枉生他来世上一遭,否则说起来就太过可怜。他爸有他妈念着,我俩才是一体,他跟你缘分不够,但他真爱你呀,每每打探亲电话总是问你的多,希望你将来嫁了人也记着他一些,每逢祭日清明去坟前上柱香,陪他说会儿话,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也就安心顺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