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菊进门,见庾溪还在呼呼大睡,急了,“姑娘,起床了!”
回应她的是庾溪的翻身。
如菊心累,如外人所说,伺候姑娘确实是一件美差,虽然姑娘有时候会拿她们取乐,但姑娘身体康健能吃能喝,不打骂丫鬟,出手也极其大方。但唯独起床这一块,却让房里的几个贴身宫女欲哭无泪并无可奈何。姑娘平时就爱赖床,昨夜挨训到太晚,回来时早过了以往的就寝时间,今日要想把她叫醒就更难上加难了。
可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如菊也顾不得那么多,使出杀手锏道,“姑娘,太子殿下回来了!”
果然,就见庾溪一溜烟的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指挥宫女给她更衣。即使见惯不惯了,但如菊眼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如菊自庾溪出身起就在她身边伺候了,知道庾溪最害怕的就是太子殿下宋元擎。特别是在进学这一块,太子殿下管得最为严厉,总能想出许多办法逼庾溪就范,如今借借太子殿下的余威,也是可以的吧?
庾溪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绣罗襦裙,头戴粉蓝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虽看着简单素净,却样样价格不菲。罗裙里外都是由上好的蜀锦制成,裙摆上还有蜀地绣娘用蓝丝绣成的印花。头上的垂珠更是西域进贡的尖货,整个大宋今年只共得了三颗,是娘娘命人拿出宫外,找了京城里最有名的严先生打造出来的,世上仅此一副。那垂珠吊在庾溪细嫩顺滑的额间,配上纯洁的白裙,既展现出小女孩的活力,更添出几分与世无争的灵气。
庾溪走进凤栖宫主殿的时候,宋帝幼妹----懿和长公主也在。虽然很不喜欢这个间接害死表姐的元凶,但庾溪还是使劲压住眼中的厌恶,在她望过来时回给她一个甜美的笑容。
“溪儿给姑母请安,给长公主请安。”不同于对宋元生的大喊大叫,此刻庾溪的声音软软脆脆的,伴着头上叮铃作响的珠链,甚是悦耳。
懿和长公主望向庾溪,见她衣着虽素净,手上甚至连个镯子都没戴,但那股高贵气却让身为皇室女的自己都觉刺眼。她还只是个九岁不到的孩子啊,他日长成,怕是连如今宠冠后宫的月贵妃也要自叹不如吧。想到这,懿和长公主眼里掠过一抹危机感,又恰到好处的借着低头喝茶的间隙掩去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她不是莞儿的敌人。
庾溪像无察觉似的,跟庾皇后说了会儿话,才甜甜的问若有所思的懿和长公主,“莞儿姐姐今日怎地没跟长公主一块儿来?”
懿和长公主放下茶杯,笑道,“莞儿往言德堂进学去了,溪儿不用去?”
庾溪听完,心里暗骂如菊,怪不得没见太子哥哥在呢,原来如菊是拿太子哥哥唬自己起床。心下又恨自己没志气,回回被骗。
“溪儿先来跟姑母请安,这就去。”说完乖巧有礼的退下了。
庾溪见如菊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本想斥责几句。‘先生已经回来’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跟自己提一下,害得刚刚差点被懿和长公主看笑话,但想着如果如菊真的早告知她今日要进学的话,她不定更起不来呢。这么想,又觉得如菊情有可原。
言德堂和立功堂在大宋开国没多久后就创办了,据说当时有两位郡王,为了给自己儿子争一位颇负盛名的先生,不惜大打出手,直闹到御前。为平息闹剧,皇帝听取当时丞相的建议,为皇室子女创下言德堂和立功堂,并请学术最渊博的先生教之。这样一来,所有的宗室子女都能受到一样的教育,也不用互相攀比谁的先生更有名,从而打击皇子公主们的学习积极性了。
言德堂和立宫堂给宗室们省了不少心,是以得到了大多数皇族的保驾护航,一直延续到现在。
言德堂教公主、郡主们琴棋书画,立功堂则主要偏向教授皇子、郡王解读经书,偶尔还有骑射课。
庾溪虽不是皇室子女,但因长在皇宫,宗室里女辈也不多,因此很顺利的进了言德堂,跟郡主县主们一块儿进学。前些日子先生返乡探亲,故已放了半个多月假。
言德堂离凤栖宫不是很远,庾溪幸运的赶在庄先生前面进了学堂。小伙伴康宁郡主却没那么好的运气,比庄先生晚了两步,庄先生最恨学生不守时,故而康宁被庄先生用藤条抽了三下。这种处罚重在让学生知耻遵规,并不疼。
大宋历来最是尊师重道,即使康宁堂堂郡主,也不敢当面顶撞,只敢在私下里跟庾溪抱怨‘命里犯庄’。
庄先生探亲后自江南返京,正是秋意最浓时。故而今日的课,庄先生让大家做一副秋景图,并以‘秋’为题打上一首诗。
庾溪画的是在大晏宫喂鱼时的图景,临水而建的兰亭、秋风潋滟的池水,衰颓枯黄的残荷……庾溪正沾沾自喜,自以为很有天赋时,庄先生却走了过来,瞥一眼后惜字如金的点评道,“画得不错,却不见秋。”
庾溪很想问一句,“荷叶枯黄不是秋么?”还是忍住了,她平时虽无法无天,但一到学堂,见了这庄先生,就控制不住的害怕。毕竟庄先生连康宁郡主都敢随意处罚,要知道康宁王妃可是最护短的。想到庄先生那细长的藤条,庾溪浑身一颤,低眉顺眼道,“学生这就改。”
先生嗯了一声,仍立在庾溪身后,可能是想看她如何改。
庾溪正琢磨着从何下手,舒艺莞刻意提高了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在这儿加一棵树叶垂落的水杉即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