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艺莞以前在庾溪面前也这般盛气凌人过,但庾溪都是以笑化之,这次庾溪这么痛快的接了话茬,倒让苏艺莞有些怔愣。
“再有,王大娘是皇上千里迢迢从江南请来的大厨,跟县主口中的奴才可不是一路的。连皇上、娘娘们都唤王大娘一声‘王御厨’,莞县主却一口一个奴才,妹妹竟不知,莞县主身份比皇上,比各宫娘娘们更尊贵。”
此话一出,言德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聚到了苏艺莞身上,这算不算‘大不敬’?
苏艺莞气炸了,庾溪以往明明对她很是‘恭敬’,今天却胆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指出自己言语有失,话语中还把自己往‘对陛下和各宫娘娘不敬’上带,简直要翻天了!
于是苏艺莞摆出了以往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来应对,斥责道,“你有没有点规矩?我堂堂县主,轮不到你这武将之女来指摘!果然武将之家最是上不得台面!”
皇帝舅舅可是最厌恶武将的,朝中上下最瞧不起的也是武将。你不过是武将之女,而我身上却拥有着高贵的皇室血统,在我面前你算哪根葱。苏艺莞越想越觉得自己尊贵,庾溪低贱。
庾溪刚开始不过是想在话头上压苏艺莞几分,让她气几日。现下见苏艺莞话里话外都是武将多么不堪,忽然想起两日前从叔父信中偶然得知的公孙将军一脉之事,脑袋飞速运转后,庾溪心下突生一计。
庾溪迅速换上一副微恼的神情道,“武将之女怎么了?还请莞县主把话说清楚!”
苏艺莞见戳中了庾溪‘弱点’,心下更得意了,“武将就是莽夫,都低贱!别说本县主了,我祖父,我爹爹,我母亲,就连皇帝舅舅都看不起你们这些武人。”
说完语气不屑的上下瞥了一眼庾溪。
庾溪此时很想给这位县主鼓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该带的人一个不落的带上了。
但面上却是一副‘你胡说’的表情,眼神闪躲道,“武将乃国之屏障,他们为了护卫国家,不惜战死沙场…………”说着说着语气低了下去。
苏艺莞见庾溪‘心虚’,蔑视道,“真可笑,皇帝舅舅说了,武夫动不动就知道嚷嚷着跟人拼命,明明技不如人,丧命后却说是为国捐躯,还要朝廷拿银子去安抚家属,真是可笑!什么国之屏障,明明就是一群沽名钓誉、唯利是图的无耻之徒!”
先帝时期,大宋无战事,武将多半为闲职,并不得用。到了当今圣上即位,因莫名的偏见,便在舆论上刻意加以引导,武将便成了苏艺莞口中的模样。
即使十年前与大光的那场战争帮当今圣上保住了皇位,替大宋子民守住了和乐家园,但圣上除了看在庾力是庾皇后长兄的份上,给庾家下了一道“封已故庾元帅庾力之子庾霆为平西侯世子,成年后晋平西侯,世袭罔替”的圣旨外,再无其他表示了。
边疆传来大宋军‘拦住了大光铁骑,十万将士全部丧生’时,朝野上下为前半句欢呼着,大喊“陛下福泽深厚,大宋乃天命所归”。
至于那十万士兵的战死,却是引不起人们多大的关注的。没人去思考为何那信誓旦旦要踏平大宋的三十万铁骑最后无法如愿,为何大宋十万将士最后却无一人生还。
因为百姓从未听闻有人高歌那十万亡魂的英勇,也不见朝廷有任何的哀悼之词,因此此事没几个月就不再被人提起了。
但若有有心人往两国边塞游上一游,定会听到商贩提起十年前的那场血战:叹大光铁骑生不逢时,遇上了无畏生死、奋力拼杀、分毫不让的大宋庾家军。
庾溪虽然知道在这些人眼中武将很不堪,但如今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寒。
见苏艺莞口无遮拦至此,庾溪觉得差不多了,再听下去保不准庾溪会控制不住自己掐死她。
庾溪两眼一红,任由在场的人观看自己被苏艺莞气得‘眼泪啪嗒’往下掉的模样,薄唇颤抖着轻启道,“莞县主贵为皇上外甥女,父亲又是文臣之首,却如此轻视为大宋挥洒汗与血的边关战士,任意抹杀以血肉之躯挡住狼国铁骑、护卫大宋乐土的千万亡魂,实在令人心惊!就凭你今日的言论,我庾溪今后决不与你这样的无知冷漠之辈为伍!”
撂下这一豪言后,庾溪挺直腰板走出了言德堂。
虽然可能会被庾皇后训,但庾溪深知,‘庾溪与苏艺莞在言德堂发生了争执’这个新闻价值有限,但‘庾溪被苏艺莞气得不愿再到言德堂进学了’,这个消息的威力却是不可估量的。
毕竟言德堂是所有世家贵女、贵妇们最向往的所在,被气成什么样才能不愿去呢?会有无数人想打听,并互相传送消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