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不知怎么劝她,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也不怕招来人,他自然是喜欢她的,可是他怎么配得上她,他有自知之明。可他不明白,曼君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跟着他搞革命,爱屋及乌罢了。他也不懂得,女人的心要的是什么。
小鸾同样是心神不宁的,作为学生,接触这些,是不是太危险了些。不考虑家人和自己的未来吗?他们从黑市搞来两把枪,就能革命能抗日了?那警察局的巡捕,日本的宪兵队,都是摆设吗?她想起张奇颤颤巍巍的奶奶…
最担心的还是碧微,她姐姐可不能出事,否则母亲要疯了不成,她也活不成。
九月二十三日,小鸾藉口不舒服找沈老板告假提前回了家,打算拖住她姐姐不让她出门。路上,听得卖报的小童喊着,“法币取代袁大头,建立新金融秩序,”“国共首次合作,联合抗日”…… 又看到街边不时冒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有些触动,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份爱国的责任。
等她到家,却见姐姐悠闲地站在院子屋檐下,暖暖的阳光洒下来,照射在黑纱裙上,反到小鸾乌黑的眸子里,仙子般的人儿,旁人看来,姐姐哪方面都比她强太多。又见碧微抓了把谷子喂起小青。
小青是只会讲话的八哥,因为周身青花瓷样的靓丽细羽,音调又极其婉转动听,像极了讨人喜爱的娇小女子,便一直被唤作小青。
听刘妈讲它是林家送来的寿宴谢礼,这八哥会讲“你好”,“再见”,最稀奇的是它会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姐姐最是对它爱不释手,每每得了空,便是逗它玩。碧微觉得这是林家送给她的预定亲礼了,林月白便是她的准夫君。
此情此景,小鸾心里着实难受,每一次见到的林月白都印在了脑子里,他穿了什么衣服,什么神情,和她讲了什么话。还记得那日在麦伦中学荆棘丛生的荒野里他温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泪珠,说不会丢下她。
这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林月白始终都不是她的,她清楚得很。如今对着这只鸟,泪水把心都要泡烂了。
小鸾见姐姐没有出门的想法,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摩挲起林月白送她的书。
晚八点,一辆插着日章旗的汽车从北四川路开出,途径海宁路和吴淞路口,车胎突然爆裂,撞进一侧的公车站台。从车上下来几个日本军官,检查情况。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四五个黑衣打扮的人,对着他们,举起手中的枪,“啪啪啪…”一阵利落的扫射。其中一名日本军官左臂和前胸中弹,当场死亡。
然张奇和林月白躲在一旁的墙角,并未开始行动。张奇一看形势不妙赶紧朝月白打手势撤离。谨防起见,他们去计划好的地方换了一身行头,分头装作路人回家。
不到十分钟,整个虹口地区戒严,街道和出口全被禁止封锁,派出的两千名日本士兵纵横交错,追查凶手。所有建筑均要被搜查。
月白走进一间小巷,慌忙将换下的衣物和枪支塞入一个砖洞,突然,后面一杆枪顶在他的腰间…
“铛…铛…铛…”挂钟响了九下,小鸾心里突突的不安,秋分时节的夜居然闷热无风,刘妈端了菊花茶给她和碧微喝,各自回房睡了,一夜平安。
但就在破晓时分,天还是朦朦灰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剧烈嘈杂的敲门声,刘妈披了外套去开门,苏太太也慌忙整理,怕被外人看到衣衫不整,嘲笑了去。
唯独姐姐碧微仅是穿着睡衣,努力睁着惺忪的眼睛,踩着拖鞋,来到前厅,“妈,怎么回事,外面这么吵,”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小鸾本就睡得轻,听见外面有动静,也没顾得及穿戴整齐,急慌慌出来,瞧见刘妈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