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珏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会过着锦衣玉食,奢侈糜烂的生活。她曾经幻想她的夫君是位英俊潇洒战功赫赫的将军;她的儿子才情绝艳;她的女儿明艳动人,……
她会为出征的夫君谱写战歌,为远征而归的夫君煮汤添茶;她会尽心尽力的教导儿女,她会不辞辛劳的侍奉公婆,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
然而,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而已,她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相濡以沫的夫君,没有乖巧懂事的孩子,有的只是异国他乡干黄的枯草,风沙吹皱了她的面颊,她已经不再年轻。
她眺望着远方,那里有山清绿水,有欢歌笑颜,有浓情蜜语,有她失落的爱情。
她知道她要死了,人在要死的时候总会特别怀恋过往,即便那些记忆之中充满了悲苦和仇恨。
她曾经是声名赫赫的上官家嫡女,她与庶女的妹妹嫁给了同一个男人,为了争宠使尽了各种手段,在别人的眼里她嚣张跋扈,恶贯满盈,心肠恶毒到令人发指。
她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和辱骂,身为王妃的她,被强行赶上和亲的道路,只为了换回凌国的储君。
北单与凌国发生战乱,太子不慎被俘虏,对方的要求却是要用一个已嫁为人妇的女人交换。如此泱泱大国,竟荒唐的接受了敌国的要求。她一直不明白声名狼藉的自己有何价值,竟能与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她不甘,愤怒,所以从和亲的路上逃跑。逃离了和亲并没有逃过悲惨的天命,她被掳掠到了偏僻的北方,受尽了屈辱和折磨。
如今她释怀了,那些曾经让她爱让她恨的人,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如果有来生,她只愿活得简单洒脱一些,让那些富贵喧嚣都随风散去吧。
上官清珏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活人,也不曾听见过中原话,可是现在她的耳边有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她虽然不能动,可身下躺着的并不是僵硬冰冷的土地,而是柔软暖和的床铺。
这太不寻常。她就算没死,身处在北单最北边贫穷的溪山,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柔软的被褥,而且她能嗅到被褥上淡淡的檀木香。
檀木香只在中原盛行,她已经十年不曾闻到过。没想到上天还是可怜她的,竟然让她在临死的时候闻到故乡的味道,她铆足了劲猛吸了几口,无奈使力太猛,胸中气闷,令她难过的咳了起来。
胸口有些痛!
人死了也能感觉到痛?这还真不是个让鬼感觉愉快的事情。
谁在叫我?
王妃?
谁是王妃?
难不成还有人在阴曹地府等她?
她受不住北方严寒干燥的气候,习惯了咳嗽一声心肺便一起抽着痛的感觉。不过现在她真的很难受,仿佛沉溺在无尽的汪洋中,拼命想呼吸却被扼住了喉咙,她手舞足蹈的挣扎,胸中的疼痛却被无限扩大。
“王妃,王妃……”
这声音有些熟悉,是谁?她努力的回忆,绵声细语,洋洋逸耳,她应该是个温柔,而又善良的女人。她努力的回忆到底谁会这样叫她,声声关切,如泣如诉。
也许是因为做了太多的错事,上天收回了对她的宠幸,最后真正关心她的心竟然是一个被她瞧不起的丫鬟,玉恒,她在心底叫着她的名字。
玉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出生贫寒,五岁便被卖为奴,一直陪伴在上官清珏身边,是个比亲人更亲的人。
但是上官清珏被鬼迷了心窍,因为玉恒曾经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以为玉恒已经被自己的妹妹收买,狠心的将她驱赶出了王府。对于玉恒最后的记忆是她泪眼婆娑的恳求自己不要赶她走,但丧心病狂的自己竟然毫无仁慈之人。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是被她自己抛弃的。
难道说玉恒也死了吗?可是她明明还那么年轻,她那么善良,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上官清珏心里一阵悲凉,她费尽了全力叫了一声玉恒的名字。
“……玉恒。”
玉恒欣喜若狂的跪在上官清珏的床头,终于见她有了意识,激动得泪流不止。
“王妃,奴婢在。”
“玉恒,你也死了吗?”
玉恒紧紧抓住她的手掌,想哭又想笑。“王妃说什么傻话,奴婢好好的,你睁开眼就能见着奴婢了。”
上官清珏本以为地府是黑暗的,却不知道原来是她自己闭上了眼。就算睁眼见到的是青面獠牙的鬼面判官,她还是想再看看玉恒的样子,也好来世再相遇的时候能清楚的认出她来。
她的眼珠不停转动,厚重的眼皮微微掀开,朦朦胧胧之间她瞧见一张年轻小巧的笑脸,还有她背后古色古香的雕花木窗。
光线从薄薄的窗纸渗透进来,一束一束的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耀眼夺目,散射在玉恒的身后,将她衬托得好看不已。
上官清珏咧开嘴朝着玉恒笑,虽然是在笑,可玉恒却不认为她是高兴的。
玉恒连王妃也不叫了,声音哽咽扑在床前。“小姐,奴婢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王爷今日便要迎娶二小姐为侧妃,就算你想要阻止也奈何不得呀。”
王爷与小姐成婚不过十日,如今王爷大摆宴席,风风火火的迎娶上官家二小姐上官清欢,排场比迎娶正妃之时还要大,这不明摆着欺压在小姐头上吗?
上官清珏心里咯噔一声响,怎么回事?
她猛的翻身爬了起来,吓得玉恒直愣愣的盯着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