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腿一软,跌坐在楼梯上。
说报警的是他,人真的被带走,无法承受的人也是他。
眼前浮现的是父亲平日里教导他时的模样,一身正气,儒雅威严。
他是家中小儿子,从小顽劣,父母又溺爱,父亲对他的教育问题可谓伤透了脑筋,怒气不争,却又舍不得揍他,就算哪天真正恼了,嘴里说着要捶死他,实际却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从不舍得动他一指头儿,可是,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大哥二哥,父亲时时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们生长在这么好的时代,才有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做人一定要有感恩之心,要记得将时代给予你的回报给这个时代,要时时记得去帮助更多的人,所以,他们哥几个,不管是谁,都在积极地跟着父亲的步伐做着慈善,他之所以有援非的念头也是在父亲这样的教导下产生的。对啊,就在今年,那些身受父亲之恩的人还办了晚会来感激父亲,在大家眼里,父亲是十全十美的,是大能人,也是大善人,在他眼中,父亲更是神一样的存在,怎么会犯罪怎么会他甚至有些迷糊了,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父亲
粟振被带走,尚清梅的天都塌了,四处打电话找律师、找熟人,电话打了几十个,仍然惶惶不安。
平日里她这粟夫人当得顺风顺水游刃有余的,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她,这一旦没了粟振,她就完全乱了方寸,想起来还有粟融珵,也顾不得一向和粟融珵不睦,通知了粟融珵,让他们赶紧回家来。
等这一切都忙完了,她想起了粟融宇,回头却不见了人,也没工夫管他,换了衣服出门去想办法了。
粟融宇迷迷瞪瞪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里,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头倒在床上。
二十二年纨绔少年的生活,突然之间接二连三发生他无法承受的巨变,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去想,就这样昏昏沉沉吧,也许一切都是梦,醒来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开着豪车招猫逗狗的少年,考试挂科揣着成绩单抖抖索索地回家,下一秒就会响起老爹雷鸣般爆吼他的声音。
粟融宇醒来的时候仍然是迷糊的,头重得抬不起,略略一动脑门子便疼。房间里光线不好,只开了一盏小壁灯,床边坐了一个人,他视线有些模糊,只隐约看见这个人宽阔的肩膀,伟岸的轮廓,他嘶哑着嗓音,叫了一声,“爸”
“醒了”一双手摸上他额头,“很烫,吃药。”
手有些凉,搭在他额头上,他觉得很舒服,忍不住蹭了蹭,声音却好像隔着一层雾,但他觉得就是父亲的声音,突然之间眼泪都崩出来了,又叫了一声,“爸”
而后,便有温水和药丸喂到他嘴边,他闭着眼睛吃了,眼泪溢出眼眶,伸手抓住床边这个人的衣服,“爸,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出事了原来是梦真的是梦太好了”
嘀咕完这几句,他又昏睡过去。
床边的人放下杯子,低叹一声,默默坐了一会儿,给他按了按杯子,轻轻抽出他捏在手里的衣角,起身离开。
辛绾却站在门外。
“融宇好些了吗”辛绾问他,白皙的脸庞透着隐隐青色。
他摇摇头,凝视着她,目光深邃,“辛苦你了。”
她有些不自然,却没说话,转身就走。
“去哪”他叫住她。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在外忙碌一天,粒米未进。
“绾绾,不急。我不饿。”他走上前。
她缓了脚步,回身,见他脸上略带疲色,一双深眸,始终凝视着自己。
她默默叹息,走回他面前,给他整了整衣领。
他其实特别喜欢她这些小动作,给他的感觉就是她很在乎他,很关注他,他身上一点点细枝末节她都留意到,哪怕是今天这样的时刻,她这样做都能让他纷乱的心安宁不少。
情不自禁便握住了她在他眼底晃来晃去的白皙小手,还是那样凝视着她。
她没办法再沉默下去,靠在了他胸口,“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双臂一展,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丝,“我不担心,只是以后”他想说的话都涌到舌尖了,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把头埋进她发丝里,用力吸了吸发间的气息。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松开了辛绾,看见粟融星跑上来,冲着他大喊,“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在这卿卿我我果然家里的几个儿子都是没用的”
辛绾皱了皱眉。
紧随粟融星的还有尚清梅,“都去楼下,商量一下吧”
粟融珵揉了揉辛绾的头发,牵着她下了楼。
尚清梅和粟融星全都拿着手机,客厅茶几上还有一摊报纸,无论是网媒还是纸媒,头版头条都是粟振被捕的消息。
粟融星火气冲天,“这些蹭热度的无良媒体一窝蜂地跟什么风还有那些吃瓜的,有什么资格站在制高点批判爸爸忘记了当初他们是怎么舔爸爸的了吗现在出一丁点事,就要在网上给爸爸判死刑了警察还没结案呢法院还没判呢全都是没脑子的墙头草忘恩负义我是不相信爸爸会犯罪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大哥,你呢你相信吗”
“我也不信。”从情感上来说,没有人会相信,毕竟他们眼中的爸爸,是完人,是神,但是,回归理性,欺诈上市和账目问题,他认为不会是假,只是这谋杀他皱紧了眉头。
“就是啊”粟融星得到了大哥的支持,底气足了不少,她简直无法回想今天在报社看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