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幼卿手持书卷,却是读不进,心中感叹,本以为林家是书香世家,会是清净地方,不想人心浮动,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温幼卿心中有些烦闷,放下手中书卷,在屋里踱步。
温父是姑苏东林书院山长,温幼卿是家中独子,五岁启蒙,七岁便可作诗,一直被先生和同窗捧为人中龙凤,便有些心高气傲,立志要扬名天下,位极人臣。
只是人越大,见得多了,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人就渐渐沉了下来,出了姑苏,见人先带三分笑,听人说话四分假,他慢慢看着,也渐渐学了些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只是到底半生随顺,没受过磨难,难免有些书生意气,公子脾气。温幼卿自认相貌端方,才学不俗,开始见到有长辈隐晦的打听他的婚事,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只是听多了就烦躁起来。他并非草木,也曾跟着同窗看过话本,听过戏,对于其中才子佳人一见倾心的故事也很是向往,也曾偷偷在月下许愿,希望自己能寻得一红颜知己,朝朝暮暮,相守白头。只是每每听到别人对自己婚事的种种猜度,难免会生气。
温幼卿一早就知道表舅家中有位比自己小四岁的妹妹,只是从未见过,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直到出门之前,母亲对自己再三叮嘱,要对那位妹妹多关心些。他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表舅这一脉只有林表妹一个人,谁家有幸得了她,便能得了林家家业。他自然不屑用此卑劣的手段来将自己的婚事和些俗物捆绑到一起。
可他不想却管不住别人这么想,自从住进了林府,围着他和那位表妹的闲言碎语就没有断过。
来了几日,耳朵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说自己来林家是别有用心,更有甚者甚至拿自己和那已经和林姑娘有了婚约的贾公子比较一番,来贬低自己,甚至嘲讽自己是癞□□。那位林姑娘想必也是听说了,连母亲早准备给她的拜礼都借故还了回来,这下就像是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温幼卿越发气闷起来,才会在那日贾宝玉来访只是故意给他难堪,可这下自己也犯了错,发而不占理起来,想着这几日厨房里送来的膳食越发粗劣,茶水里的旧年的茶叶,温幼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温幼卿的书童朗月见自家公子又在皱着眉头来回踱步,心中也是一叹。公子的心思他明白,照他说,公子的年级也不小了,思慕美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三年前,有个不知死活的丫鬟爬床,吓坏了公子。太太将那丫鬟发买了之后就想着要给公子寻个好的丫鬟贴身伺候。叫他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公子却不肯依,还跑到家庙立誓,说什么,不立业绝不成家。眼瞅着公子一天大似一天,族里同龄的爷们儿子都有两个了,他还是咬定了,绝不成家。太太着急,四处打听贤惠温柔的适龄小姐,又寻摸了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进府,公子见了却一言不发,自顾自收拾了东西,搬去了书院住,一住就是两年。一直到去年公子秋闱中了解元,这才得以出来,临行前他温明又被太太再三嘱咐要讨好林家舅老爷,温明可是机灵,一听就明白过来。林家舅老爷是他们亲戚里最是位高权重的一位,想是之前太太觉得自己家攀不上,就不曾想起,哥儿中了解元,太太才起了心思。
他是没有见过那位林家姑娘,可见过林家老爷,那气度举止,真不是路上遇到哪些攀着自家哥儿的人家能比的。这般的人养出的女儿只怕不比戏文里的宰相千金差,只可惜被别个先下手了。
温明正靠在门上胡思乱想,不防被人一把推开了门,他跟着摔了出去。起来一看却是公子面目沉沉站在门边上。他正想着打个哈哈把自己偷懒这事圆过去,不想公子开口:“温明,收拾细软,我们搬走。”说着朝着院门走去。
温明一愣,跟上去,“搬走?公子,我们搬去哪?要离京吗?”温幼卿脚步一顿,温明险些撞上他。“不,就在京郊。或是庄子,或是驿站,找个清静的地方住下就是。”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以后如何且不论,眼下,他是必须远离林府了。
书房
林如海看着自己写好的奏章,仔细读了一遍,皱眉不语。今年春祭的花费远胜去岁,可今年春祭所用之物大部分都是直接取用的库中之物,虽则有修补润色的费用,但也不至于这般高昂。
林如海捏了捏眉心,凸自出神。他只是抱有疑虑,但并无证据,若是就这么贸贸然将责问户部折子呈上去,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得还会被人反咬一口,可若是不呈,那自己岂不是渎职,辜负了圣上的信任。林如海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奏章,叹一口气,将刚刚写就的奏章撕碎了丢进纸篓里。
“老爷,表少饷娴饶。”林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成之?请他进来。”林如海闻言开口道。不一会儿,书房门被人推开,一身白色锦袍的温幼卿自外面进来,“舅父,外甥是来告辞的。”
林如海一惊,“什么?告辞?成之,你这是做什么?”想起前几日的事,皱眉道:“如果是因为前天的事就算了。本来就是他学不如人,和你无关。”一想起那日贾宝玉的表现,林如海就忍不住皱眉,原本以为贾家是世家大族,在贾府住了六七年的女儿也是满腹经纶才学不下男儿,可为什么这正经的公子哥儿的学问就能这么,唉,说差也不算差,作诗联队还是有几分才华,可这文章制股怎么就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