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赵郁定下的规矩,他在这里的时候,丫鬟不必在房里侍候,因此赵郁一来,翡翠就出去了。
秦兰芝知道赵郁以后是要做皇帝的,自然是不敢得罪他。
她竭力压抑着内心的郁愤,给赵郁收拾了六套白绫中衣,两套骑装,四套颜色素淡的衣袍,另有皂靴清水布袜若干双,以及洗脸的薄荷香胰子和手巾,擦牙的牙擦和盐,又备了些常用丸药膏药,然后拿去让赵瑜看:“郡王,您看这些可以了么?”
赵郁瞟了秦兰芝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他多次出远门,知道秦兰芝为他准备的行李很齐全,可是这样抬腿就走,赵郁又有些放不下。
赵郁不说话,秦兰芝便也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立在那里。
这个男人,她曾经那样炽烈地爱过他,如飞蛾扑火一般,死了一回之后,心中的悸动还在,可是当年的爱早已成了灰烬,风一吹就四散开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秦兰芝身上特有的体香在屋子里蔓延氤氲。
外面起了风,风吹得檐下的铁马叮叮当当直响。
赵郁最闻不得秦兰芝的体香,一闻身子就作怪,这会儿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抬手放在鼻端,轻咳了一声,道:“我这回去京城,来回得一个月时间,你安安生生呆在青竹院里,不要出去乱逛。”
兰芝生得这么美,还是别出去晃人眼的好。
秦兰芝垂着眼帘,答了声“是”。
赵郁见她不似往日活泼亲热,心里更加郁闷,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起身塞到了秦兰芝手里,涩声道:“这些你拿着使用吧!”
说罢,他抬腿径直出去了。
秦兰芝拿着这个沉甸甸的荷包,想起前世赵郁也是这样对自己。
他手里但凡有了好东西,不拘是银子,还是丝绸珠宝,或者古玩字画,回来就在她面前献宝,她若是喜欢,他就一脸施舍的表情:“既然你这么喜欢,就送给你吧!”
秦兰芝不由自主走到窗前,看着赵郁略有些单薄的高挑背影消失在影壁后面,鼻子一酸,眼睛瞬间湿润了。
翡翠走了进来,道:“姑娘,郡王骑着马走了,知书和知礼都跟着去了!”
她见黄花梨木小几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瞧着有些眼生,便拿了起来,沉甸甸地有些坠手,差不多有二三十两了。
翡翠打开系带看了看,见里面全是小小的一两重的银锞子,忙看向秦兰芝:“姑娘,这是郡王给您的?”
秦兰芝“嗯”了一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上好的明前毛尖,放得凉了,味道甚是清苦,却令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吩咐翡翠:“你去把我的首饰和细软都拿过来吧!”
翡翠忙碌了一盏茶工夫,把秦兰芝的首饰和银子都收了起来。
秦兰芝则收拾了几套自己喜爱的衣物,又把赵郁私下给她的一百两银票贴身放了。
她是市井出身的姑娘,不是餐风饮露的仙女,知道过日子银钱是必不可缺的,比面子可重要得多,这银子能带走就要带走。
所有的东西收拢在一起,不过是一个不算大的锦缎包袱而已。
收拾完毕,秦兰芝微微一笑:“午饭快送来了,用罢午饭,咱们就安安生生等着吧!”
翡翠见秦兰芝这么镇定,心里也没那么慌了,笑眯眯道:“姑娘,午饭咱们可得吃饱一些!”
秦兰芝一双杏眼笑成了弯月亮:“嗯,这也许是咱们俩最后一次在王府吃饭了!”
午饭很快就送了过来,两荤两素再加一道汤。
房里没有外人,秦兰芝和翡翠一起用了午饭。
用罢饭,秦兰芝和衣在榻上睡下,翡翠则出去在廊下看着小丫鬟做针线。
秦兰芝刚睡了一会儿,翡翠就急急进来禀报:“姑娘,侧妃那里的双福姐姐带着官媒吴妈妈过来了!”
闻言秦兰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去年进王府,赵郁请的就是官媒吴妈妈,那今日她离开,自也该吴妈妈过来。
双福和官媒吴妈妈进了明间。
吴妈妈面如满月,五短身材,一双眼睛弯弯的,常常带着笑,和气得很。
她行罢礼起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明间内的摆设,发现甚是清雅。
吴妈妈再打量着秦兰芝,见她梳着简单的桃心髻,只插戴着一支玉簪,脸上薄薄用了些脂粉,越发显得眉目浓秀唇色嫣红,身上则穿着月白窄袖衫,系了条宝蓝裙子,显得很是素净。
这样的秦兰芝,怕不是端懿郡王要撵走她,而是侧妃不喜欢。
吴妈妈心里有了数,便笑着把文书递了过去:“秦姨娘,侧妃命我带你出王府,这是出府的文书,官府已经盖了印了!”
秦兰芝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又在官府那个印信处看了又看,然后叠好收了起来,含笑道:“吴妈妈,辛苦你了!”
她看了翡翠一眼。
翡翠会意,忙拿出两个一两重的银锞子送给了吴妈妈。
吴妈妈口里推辞着,笑眯眯收了银锞子:“哎呦,姨娘可真是心善的人!”
秦兰芝以后要嫁人,自然还要和吴妈妈这位有资历的官媒打交道,因此待吴妈妈很是亲切:“吴妈妈太客气了!”
她要离开王府了,眼看着就要脱离死地,心里欢喜得很,又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双福的手:“姐姐,这一年来多谢你看顾!”
秦兰芝褪下手腕上剩余的那个赤金虾须镯,套到了双福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