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茉的脑海像有一千万只野蜂在纷乱的飞舞。
晕晕沉沉,又饥饿连连,夹杂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感,连维持基本的听课姿势都很痛苦。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斗兽场。
饥饿、困意和痛感在激烈的争斗,你争我夺地抢占上风。
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她立刻两手交叠,以手做枕,趴了上去。
眼睛一闭,她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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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课间是广播体操时间。
张茉眉头轻蹙,阳光打在她身上,像是没有温度。
她实实在在地饿了,饿得厉害。
双脚踩在地上,虚浮得不像话,胸口一阵阵地发慌。
好在等会儿就可以去小卖部了,她一定要去,要去买一个小面包。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只要再忍忍,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她举起双手,在半空中张开。
响亮的广播声音却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第六节,体转运动……”
她机械式地做着动作,大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
它现在就像灌进了铅,又像拌进了水泥,沉甸甸又迷糊糊。
随时都处在宕机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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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懒洋洋地做操,跟随广播,转过去又转过来。
他的目光百无聊赖地随着动作看向远处,左一眼,右一眼。
重点班的女生成绩好是好,但长相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一个个不是短发就是马尾,衣服也松垮垮地素净,对颜值的提升很好地起到了负作用。
就算偶有几个天生丽质的,也不成气候。
而远望过去就不一样了,越往外差别越大,尤其是最远的艺术班,不但学校给予了他们充分的宽容——只要不是过于夸张的装扮,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了事,而且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对于打扮格外有天分,看起来姹紫嫣红,格外有味道。
所谓女人长相三分靠天生七分靠打扮,重点班的女生和她们这么一比,简直被秒成了渣渣。
陆卓眼睛微眯,兴致盎然。
向右转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从张茉身上扫过。
张茉今天不是很有精神,像是没有多大劲,动作也是浮的。
——那可是八十个下蹲呐,换他都要腿软。
他啧了一声。
又要转回来,目光又正好从张茉那里掠过。
目光还没来得及移开,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里,张茉双腿一软,像一根入了开水的挂面,顷刻间便软倒在地上。
猝不及防。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人群里接着发出一阵声响,周围人的动作都散了下来,却也不敢很放肆地围过去。
“晕了晕了,有人晕倒了。”
“谁晕啦?”
“啊,是张茉晕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倒了?”
“刚刚还好好地,一点声儿也没有啊。”
“天啦,不会是病了吧?”
广播的声响高扬而浩大,将这动静局限在周围。
陆卓停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张茉躺在地上,眼闭着,脸白得像一张纸,看起来憔悴而可怜,仿佛没有了气息。
周围人犹犹豫豫的,有人说先不要动,有人说要叫老师来,有人说得赶紧把她抱去医务室去。
嘴都没停,却没人行动。
早春的操场,又硬又凉,就是没有问题,躺久了也得有问题了。
陆卓眉一皱,再怎么说,他俩是同桌。
——可也犯不着管她的闲事啊。
他别过头去,不去看她。
唉,算了,算了,看在她给自己讲了一道题的份儿上。
他陆卓从不欠谁人情。
眉又皱了一次,他终于向前走了两步,同学很识趣地给他让开,他蹲下去,左右端详了片刻,而后伸出两指放在她鼻前探了探。
有细微的暖风拂过指尖。
他收回手,抬头看了一眼,迎上好几双探寻的目光。
他耸耸肩,将张茉的大框眼镜摘下来——反正它歪歪扭扭地卡在鼻梁上,也是碍事。
气氛陡然降至冰点,人群中有倒吸凉气的声音,他们陡然退开了几步远,有三四个女生甚至捂住了嘴。
面面相觑的眼睛里,流露着惊讶、恐惧以及些微的惋惜。
张茉好好地,居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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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莫名其妙:
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一个个的干站在旁边不帮忙就算了,还往后躲。
他明明还没看出什么问题啊?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好像张茉死了一样。
他咽了咽口水,才出声:“喂,喂,喂,你醒醒啊。”
张茉纹丝未动,紧闭的眼下,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铺陈开。
他缓缓伸手,食指在张茉胳膊上试探性地戳了几下:“唉唉唉,你没事吧?听到没啊?”
“……”
张茉依然毫无反应,像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
他干脆加大了力气戳:“有没有感觉啊?”
“……”
“喂喂喂……”
张茉眉一蹙,眼皮微微颤抖,像惊惶的蝶翼,怯生生地想张开,却无能为力。
他更加大力些地推了她几下:“张茉?张茉?”
张茉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皮,似是太沉重,她只勉强撑开了一条缝隙。
嘴唇翕动,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吐字却极为艰难。
“¥o($&^oo……”
靠,说的什么天书,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