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指挥使带着病,裴大人的身子骨可还行?”谢从琰转身与他面对面,脸上清晰的写满了不耐烦。
裴颂之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跪下:“臣恭听圣上教诲。”
食所内的众人纷纷离席跪下。
楚谣自然也在其中,垂头听着谢从琰宣读圣上口谕,可谕旨的内容却令她茫然不解。
圣上的意思,是命寇凛将先前抓到的刺客交给大理寺。
倘若寇凛一手抓着刺客不放,一手不准大理寺将哥哥带走,这案子磨到最后,估摸着是由锦衣卫来查办。
圣谕一出,等于是将此案完全移交大理寺,尔后三司会审,再没有锦衣卫什么事儿了,袁首辅干涉起来要简单的多。
楚谣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这于己不利的圣谕是小舅舅特意去请的,原因呢?
“臣,领旨。”
待谢从琰宣读完毕,众人起身,相比较裴颂之的惊喜交集,寇凛像是早已猜到似的,从容平静。
谢从琰提步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寇凛,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圣上也是为了寇指挥使着想,原本以为我那外甥遭刺杀的案子,或许牵扯到东宫失窃案,圣上才准你斟酌行事。如今既然证实只是一桩四年前的旧案,与东宫毫不相干,圣上认为寇指挥使还是莫要分心,早日找回《山河万里图》为好。”
寇凛微仰头,冲着他淡淡一笑,眼底不见半分笑意。
谢从琰更是冷淡的负手退了回去,第一次看向楚谣:“阿箫,走了,舅舅陪你去大理寺。”
无论楚谣怎样想不通,也是从心底完全信任谢从琰的,向寇凛行过礼,毫不犹豫的走去谢从琰身边,随着他走出锦衣卫食所。
大理寺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岂料临走前自家长官还要作死挤兑寇凛两句:“你瞧,本官当你锦衣卫衙门是龙潭虎穴,可偏偏旁人不当回事啊。”
寇凛的重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仰靠在椅子上,挑着眉道:“裴大人,回家里记得代我向尊夫人问声好啊。”
裴颂之脸上的得意瞬间又垮了,猛一拂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当食所内只剩下锦衣卫后,寇凛的笑容逐渐消失,眼底云波涌动,神色越绷越紧,食所内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
段小江使了个眼色,众锦衣卫如蒙大赦,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
良久。
寇凛和缓了情绪,问道:“调查谢从琰可有结果?”
徐功名连忙道:“一切正常。”
寇凛再问:“派去盯着楚小姐的人呢?”
徐功名回道:“哦,半个时辰前还曾回来禀告,说楚小姐今日睡了一整天,午饭晚饭全都睡过去了,至今没有醒来。不过,瞧着尚书府的家仆们习以为常,楚小姐平日里应该就有嗜睡的习惯。”
寇凛点了点头,兀自倒了杯水喝。
徐功名提议:“大人,需不需要再加派人手去调查谢从琰?”
“不必了,姓谢的怕是察觉到了,这不,已经开始先下手为强了。若再查下去,被他逮着咱们的人,还不知去圣上面前怎么告我的状。”寇凛抿了口茶水润润喉咙,“将人撤回来吧,包括楚小姐那边的。”
“是。”徐功名求之不得的领命。
他一直对寇凛抓着楚谣被掳这案子不放心有不满,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还有闲心管闲事。
再说谢从琰醉心于行军布阵,不近女色,出了名的坐怀不乱,怀疑他对自己的亲外甥女有不轨之心,也就他们家大人想的出来。
寇凛知道徐功名心里寻思什么,开口时嘴角伴着轻嘲:“我现在不敢断言谢从琰与东宫失窃是否有所牵扯,但楚小姐自小遭遇的这些倒霉事,八成与他有关,我且将话撂在这。”
“但与咱们无关啊大人。”段小江忍不住插嘴,“除非您当真是瞧上了楚小姐,不然,咱们锦衣卫真犯不着和谢从琰为敌……”
“行了,我自有分寸。”寇凛不耐烦的紧,“你们继续追查失窃案,谢从琰由我亲自对付。”
两人一惊:“大人,您又准备干什么?”
寇凛徐徐摇晃手里的金杯,看着因为气力过大溅在袖边上留下的茶渍,阴恻恻的勾了勾唇角:“他最怕什么,我就干什么。他不准我动他,那我等着他来动我。”
徐功名毛骨悚然的看向段小江,段小江摊了摊手。
两人都知道劝不动了,只能默默恭喜谢从琰终于成功引起他们家大人的注意,即使与失窃案毫无干系,他们家大人也不准备放过他了。
大理寺。
楚箫站在堂上,精神恍恍惚惚。
清晨他见血晕过去之前,身在锦衣卫诏狱,恢复意识之时,竟身在大理寺。
上座的裴颂之一拍惊堂木:“楚箫!”
楚箫硬着头皮道:“大人说什么,我方才跑神了,不曾听见。”
晕血症发时,楚箫整个人会昏过去,过一会儿楚谣的意识才能进入他身体里。但楚箫醒来时,身体没有一丝异常,外人根本不知眨眼之间面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阶下囚的处境虽令他有些惶恐,但瞧见自家雕塑一般的小舅舅在一侧坐着,心中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