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年从来都不是啥怕事的人。
原先柳如龙是有前程的读书人,他不过一个粗莽村汉,见着小秀才自然敬他,可也没怕过他。
后头柳如龙做下的事情实在叫人恶心透顶,宋好年连敬他那两分心思都淡了,亲手把柳如龙阉成废人后,柳如龙在宋好年眼里还不如脚底沾的泥点子要紧。
如今身份不同,宋好年自然更不惧柳如龙报复,说要把圆圆留在家里,不过顾虑柳家强抢闺女,宋秀秀一个人势单力弱,反抗他们不得。圆圆就是宋秀秀的命根子,万一柳家抢走圆圆,拿她跟宋秀秀要钱要物,宋秀秀岂能不给?再一个,柳家用宋秀秀的钱财把圆圆养大些,随手卖个人家为奴为婢,乃
至于做童养媳、冲喜新娘,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家,有啥做不出来?
宋秀秀好歹维护过宋好年,两人虽不是亲兄妹,看在她是个好人又可怜份上,宋好年也愿意照管她几分。
寻思这柳如龙不安好心,宋好年便跟宋秀秀商量:“要不然先把圆圆放在我家几日,待解决了柳如龙你再接回家去。”
宋秀秀差点儿就要应下:宋好年夫妻两个都是善心人,看待圆圆虽不如如真,可也差不到哪里去,圆圆在这里日子过得可比在家好。可转眼瞧见朱氏翻白眼,宋秀秀心里一惨:她这个当娘的没用,护不住自家闺女,这里再好也是别人家,宋好年好心帮她一场,可要是回头朱氏欺负圆圆,宋好年也
不能为个四六不着的外人跟自个儿丈母娘翻脸。
宋秀秀摇头说:“白日里把圆圆放在你们家,我心里已过意不去,要再麻烦你们,我就真不是个人哩。”
到底没答应,宋好年也不勉强,只说:“那往后你来接圆圆时,我叫个人送你们回去,免得路上有啥事。”
柳如龙不敢跑到家里来抢人,万一埋伏在路上可说不定。
宋秀秀十分感激,偏她当真是一点儿能报答宋好年的东西都没有,心里一热就要跪地磕头,宋好年连忙拉住她:“不用这么着,往后你们娘儿两个好好过日子就成。”
“我原先,真个对不住你……”宋秀秀还要再说,杏儿带着圆圆跑过来告状:“大年叔,如真又不听话!”
“他又干啥哩?”“那个皮球他不玩,放在一边,我拿给圆圆玩,他又来抢。”杏儿和她爹一样天生热心肠,又好给人主持公道,她虽爱如真,可如真今儿一个劲儿地欺负圆圆,她就不
答应。
宋好年笑道:“好,我教训他去。”
宋秀秀看圆圆面上并无委屈神色,也没大当回事:“他还小哩,慢慢教就是,圆圆也是,跟弟弟抢啥玩的。”
如真正在东厢大炕上独个玩,身边堆着一大堆小皮球小木车之类的玩意儿,见着宋好年,他一边叫“爹”一边伸手要抱。
宋好年抱起他掂一掂:“为啥不叫圆圆跟你一道玩?”
如真半懂半不懂地咯咯笑:“圆圆!”
宋好年托着儿子肥嘟嘟的下巴跟他对视,“圆圆跟你一道玩呀。”
“都是如真的!”如真忽然叫道。
宋好年一皱眉,不明白儿子为啥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腾出手来捏捏他腮帮子:“啥都是你的呀?”
如真顺嘴学舌:“啥都是如真的!”
宋好年抱起如真去寻百合:他们家啥都不缺,如真从前也是个大方性子,跟哥哥姐姐们一道玩时,从不计较,今儿忽然不一样,定然有个原因。
他把事情如此这般一说,百合心下就有几分猜测,道:“我去问问,你别急。”
后院里头沿墙搭个葫芦架,另外种着几丛红艳艳的美人蕉,朱氏正坐在屋檐下纳鞋垫,见百合进来,问:“啥事?”
百合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就问:“娘,如真这两日不肯把玩具跟别人一起玩,是你教的?”
百合这几年越发有威严,板着脸说话时朱氏颇有些怕她,缩缩脖子才道:“就是我教的,咋了?”
百合登时上火:“你教些啥不好,尽教这些个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往后别给他说这些个!”
朱氏不服气:“本来你家一草一木都是如真的,外人来沾便宜,你们夫妻两个不晓得节俭,我总要教一教如真,免得他将来把家业都败光。”
百合当真哭笑不得,且不说他们夫妻两个富贵已极,就是两三年前的家境,也不希望把如真教成个小气鬼。人要晓得保住自个儿的东西,也要晓得跟人分享,要不然哪个肯帮你?如真光玩具就两大箱,又不是给圆圆,不过挑几样他不喜欢的借圆圆玩一玩,他也挺喜欢跟圆
圆一道玩耍,咋就成了败家?
往常朱氏在别个地方犯糊涂百合还能忍得,如今她自个儿糊涂还不够,要把如真教成她那样,百合怎能答应?
当下就硬邦邦道:“啥道理你别管,往后别给如真教这些个东西,下回再叫我晓得,我再不管你们,随你到山上挨苦日子去!”
朱氏也自火起,她自认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把几个儿女拉扯大,如今他们长大有出息,不说孝敬她,到一个二个来教训她。自打百合从京城回来,她老人家搬到宋家后院里,才晓得啥叫享受:热了有绿豆汤酸梅汤喝,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有菜,还不用自个儿操心花钱,穿的是光滑挺括细布
缝的衣裳,睡的是又软又厚实的棉褥子。哪一日她腰酸背疼,还能叫兰妞来给她捶背捏肩,兰妞跟小娥两个小丫头都怕她,把她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