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九五至尊一出,沈绯雨望着献帝的目光陡然变了。
她并不傻,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她清楚得很。
可是皇帝怎么会来这儿?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献帝抬眸,一改之前的散漫,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沈爱卿前几日说腰痛,朕让御医给他开了药,近来可好些啊?”
这事他怎么知道?
“陛,陛下!”沈绯雨受了惊吓,颤颤欲行礼,被献帝高声喝断,“不必了,退下吧。”
沈绯雨大概真是被他的身份镇住了,反应有点迟缓。但她还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她不想放弃。
她看向束九:“不知这位是何人,怎么配与您同坐?”
还是贼心不死啊!
束九虽然很不想坐这儿听念经,但她宁愿自己难受也不如沈绯雨的愿。
她昂首而笑:“本官刑部侍郎,正三品!”
沈绯雨愣住,大概不能接受她讨厌的这个人竟是朝廷三品大员,走出去的脚步都有点打飘。
束九别提多高兴了,拍着腿笑得直不起腰。
献帝愣愣地看着她,她像个偷到糖吃的孩子,容光焕发,那种快乐和灿烂,是他这个从小被教育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永远不能有的。
她痴迷般地伸手过去,抚上她脸颊。
束九笑容戛然而止,打掉他的手,往后缩去:“你有病啊,这里是寺庙。”
献帝觉得她反应可爱,反而欺身上去:“那若不是在寺庙,我便可以这样喽?”
这一幕刚好被走得不远的沈绯雨看到,她瞳孔一缩,看着束九眼中露出嫌恶。
束九把椅子搬得离献帝远远的,实在是怕了他突然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没过一会儿,其他参加辩经的和尚便陆续上场。
一共七八个,大部分看着比较正常,应该是大昭本土和尚。有三个看着不一样,一个穿着红色袈裟,高鼻深目,看起来像是藏族和尚,不知道在这里他们被称为什么族。
另一个大冬天也露着胳膊和半边rǔ_fáng,一身肌肉呈古铜色,赤着脚,看起来像是印度人。
束九实在忍不住凑过去问献帝:“那个鼻子很高的是哪国和尚?”
“西蕃来的,西蕃乃边陲小国,也是大昭的属国之一。”
束九点头:“那露胳膊那个呢?”
献帝看她一眼,抬手转过她头:“那是天竺来的。”
束九掰开他的手,兴致勃勃道:“最后边戴着斗笠,穿木屐的我知道,是不是东瀛来的?”
“东瀛是什么,那是倭国来的。”献帝觉得奇怪。
束九默默闭嘴,她好不容易知道一个,想显摆一下,没想到还显摆错了。
献帝不依不饶一直追问,束九不得不转移话题;“那倭国也是大昭属国吗?”
献帝摇头:“不是,倭国在海外,与中原并不常往来,也互不干扰。倭国人基本不出现在中原。但倭国有位东一师傅,遇海难时被渔民所救,在我国住了一些时日,便极度崇尚我国风土人情,尤其是佛法。东一大师千里跋涉来到京城,参与了一次辩经输了之后便耿耿于怀,便命他的徒儿们每三年必须来大昭参加辩经大会。”
“这便是倭国与大昭的唯一来往。”
束九不太感兴趣,随意“哦”了一声。人到齐后,辩经就正式开始,束九原以为会很无聊,但却却出乎意料的精彩。
每个和尚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全是佛家经典,束九完全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
尽管和尚们都很淡定,语气也并不咄咄逼人,但那些引经据典、你来我往间就是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让束九这个门外汉都不由得跟着紧张。
听着听着她不由捏紧了拳头。
很快便有三个和尚被梗住,沉默一阵后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这便是输了吧。
场上还剩的六个齐齐道了声佛号,辩经又继续。
有人退场,接下来便如收割机掠过田野,一大片接二连三地倒下。
很快场上就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明觉,一个倭国和尚,一个天竺和尚。
这两个好像很难对付的样子,束九不由得为明觉捏一把汗。
因为紧张,便连时日过去都不觉。
很快外间暮色四合,场上气氛也是一窒。
天竺和尚一改之前的温和,立起身子翻掌一喝,念珠便到了倭国和尚眼前:“佛曰不可说,何为不可说?”
“不可说便是非法。”倭国和尚道。
“何为非法?”
“非法便是不可取,天地归虚。”
“天地归虚,何为实?”
倭国和尚哑口无言。
天竺和尚合掌坐好,一声轻笑,仿如梵音。
倭国和尚自知不敌,默默退场。
停住和尚逼视明觉。
明觉依旧淡然:“不可说,便是可说,可说便是不可说。虚便是实,实便是虚。”
天竺和尚睁开眼,又道:“何为佛法?”
“普度众生便是佛法。”明觉淡然。
“天竺僧众研习大乘佛法,大昭僧众研习小乘佛法,孰高孰低?”天竺和尚又道。
这分明是贬低大昭,外场坐着的人瞬间不淡定了。
立在场外的僧人忙维持秩序,润物无声地将那骚动压下。
束九同众人一样,都担心明觉打不出来,若如此那普华寺的主持就要归这个天竺僧人了。
明觉垂眸,淡淡道:“众生平等,佛法亦不分高低。